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也不管这里是多么幽静的用餐场所,更不管刚才他的惨叫已经吸引众人的注目,径自说着污辱她的话。
房琦湘皱起眉,并不因为他的辱骂而退缩。
她挺直腰杆,义正辞严地道:「朱先生,今天我约您出来,只是很单纯地想要跟您谈公事,是您的举止太过分了,我才会有所反击。
如果您真的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么我愿意赔偿医药费。但是就刚才的情况而言,我自认没有做错,也绝不会跟您道歉!」
听了她理直气壮的这番话,朱先盛更加光火,他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
「妳说什么?!妳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不识相!不肯跟我道歉是吧?走着瞧,我要告妳!到时候妳可不要哭着跪下求我要妳!」他眼中闪着淫秽的光芒,放肆的目光由上往下扫过她略为纤瘦的身躯。
房琦湘压抑地闭了闭眼,脸上表情像在忍耐一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笔型的金属物品。
「朱先生,您知道什么叫录音笔,什么又叫针孔摄影机吗?」她指了指桌上那个隐藏在玫瑰花与顾客回函之间的迷你摄影机。「您刚才对我所有不合宜的举动,全都被记录下来了,现场的人证也不少。如果您坚持要对我提出告诉,我也只好接受,只是,您确定真的要专程跑到法院去丢这个脸吗?」
朱先盛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张大嘴巴干瞪眼。
房琦湘不慌不忙地收好所有监视器材,把方才因为挣扎而掉落的合约捡起来,重新摊在桌子上。
「朱先生,我想我就暂时保留控诉您性骚扰的权利。」她瞅着他,扬起一抹坚定的微笑。「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合约了吗?」
相较于她不卑不亢,有恃无恐,朱先盛刚进餐厅时的嚣张气焰,这会儿可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驼着背,默默地签下两人面前这张半年度的广告合约--
待他签完所有相关文件后,房琦湘收回来检视了一遍,随即礼貌性地露出一抹微笑。「这样就可以了,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那么,我先走了。」
语毕,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留在这间餐厅,动作神速地收好所有东西塞入包包中,潇洒万分地扭头就走。
她走后,朱正盛依旧驼着背,像被榨干似的呆呆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周怡芬好笑地睨着那个肚子挤出好几层肥肉的男人,尖酸地讽道:「没想到那个女人还不笨,知道要拿针孔摄影机威胁他。」说着,她故意瞥向也同样望着那一桌的夏竞,刺探地问:「你喜欢那样表里不一的厉害女人?我记得你以前中意的类型都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不是吗?」
夏竞眼里满是惊讶。他原本以为,房琦湘绝对会哭着跑出餐厅,搞砸这次的洽商;了不起也只是默默忍受那男人的毛手毛脚,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没用表情。
没想到,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她竟然变得这么……不简单?
不过,看来她只是很单纯地来这里谈公事罢了,否则也不会准备得这么周全。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竟隐隐约约有些失望。
「竞,你在想什么?」发现他又开始心不在焉,肯定是在想着刚才那个女人,周怡芬扯起一抹假假的媚笑。「被他们这么一闹,我也没胃口了,我们走吧!我知道阳明山有个地方,可以看到很美的夜景喔!」
她企图夺回男人的注意力,可惜夏竞并不是个容易被掌控的人。
「再说吧!」他冷冷地敷衍她,径自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那个女人……真的变了吗?那个原本柔弱得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碰碎的女人,难道只是在短短的几年之间,接受了职场的洗炼,就能变得这样坚强?
他突然在意起,那个过去一向唯有在固定时间才会想起的小女人,有股不可理喻的冲动,想要知道她是否真的改变了。
周怡芬连忙跟了上去,压抑着满心的不悦与臆度,娇笑着道:「那你想要去哪里?回公司?我也跟你去……」
夏竞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口,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又转身把她推进去。
「送这位小姐到……」他报出地址,随手关上车门,退回人行道。
「夏竞!」周怡芬气急败坏,但她随即忍了下来,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完美的模样。「没关系,今晚我先回去,但是相对地,明天请你一定要陪我,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她朝他露出笑容,但那抹美艳的笑颜却毫无温度。
夏竞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注视着远去的计程车尾灯,举步往停车场走去。
如果不要那么缠人,周怡芬确实是个相当理想的伴侣。她非常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让,什么时候可以争取自己的权利。
他经过垃圾桶,将已经捻熄的烟蒂扔进去,走向那辆在夜色下闪着动人光芒的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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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琦湘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觉得全身虚软无力,好像所有的力量都在刚刚对付朱先盛的时候消耗殆尽了。
上午她跟赵君君借数位相机时,赵君君还帮她出了不少主意,甚至为她借来了一台相当迷你的摄影机充当针孔摄影机,确保她准备充分、就算吃亏也能讨回应有的公道。
幸好有君君替她张罗这一切,看着那个老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臭猪哥吃瘪,果然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啊!
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但这个动作却让她两手手腕处蓦地一痛。
她愣了愣,举起手腕,才发现上头有一圈恐怖赤红的瘀痕,想必是朱先盛用蛮力制住她的时候留下的。
看着双手上的瘀痕,被她强迫压下的恐惧这才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她骤然停下脚步,却无法停止不断冒出眼眶的泪水……
其实,刚刚她只是在故作坚强。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身边又没有人及时伸出援手,要是没有作那些保护自己的准备,那么她是不是就注定要被那个猪哥欺负到底了?
迟来的害怕和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安心感让她泪如泉涌,怎么也没有办法恢复冷静。房琦湘哭到几乎走不动,只好在附近的小公园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等自己平静一些再去搭公车。
蓦地,一辆银亮的朋驰跑车在小公园旁的马路边停下。她有些纳闷地凝望着那辆线条流畅的美丽跑车,觉得它看起来很眼熟……
下一刻,从驾驶座走出的伟岸男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夏竞一眼就望见那个缩在石椅上啜泣的小女人,扯起一抹了然的微笑,他朝她走去。
他就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就算她看起来变得比较强悍了,其实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见他走向自己,房琦湘静静擦干眼泪,仍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餐厅里,他是故意要看她出丑,所以才没有帮她的吧?在他眼底,自己难道连劳烦他伸出援手的价值都没有吗?她伤心地想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差点夺眶而出。
看她一副可怜兮兮、受尽委屈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让他心情大好。「我送妳回去。」他拉她从椅子上起身,推着她进车子里。
「你的未婚妻呢?」看看车子里没有半个人,房琦湘忍不住问。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径自发动车子送她回家,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是不耐烦,或是不屑回答。
没有多久,房琦湘和家人一起租赁的公寓便近在眼前,她淡淡地道了声谢,拉开门正准备下车--
「妳不问我为什么不救妳?」她的耳旁遽然响起男人略带嘲讽的声音。
她望向他,眸底幽幽深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能力解决。」她说出和他如出一辙的话,却让男人皱紧了眉。「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为了避免误会,以后若再遇见我,无论如何,请你就当作没看到吧……」
第三章
夏光财团总部 十六楼
夏竞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点燃了烟,却只是拿在手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送房琦湘回家后,他习惯性地回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处理事务。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以工作狂著称的他,今天竟然没有半点加班的迹象,只是静静看着手中的烟慢慢燃烧。
想起一个小时前,房琦湘用那种面无表情的漠然态度,对自己说出近似决裂的话语,他的心里就满是不痛快--
她到底想怎么样?要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要为她毫不青涩的手法鼓掌,这女人真的该死的惹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