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欧先生,您刻意避开媒体对您婚姻的报导是什么缘故?尊夫人对您这样的态度又有什么样的看法?”
“欧先生,那日在募款晚宴中的女子尊夫人也认识吗?她在你们之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和身份?”
一句比一句更犀利的问话不断的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欧席亚一手抱着欧忆风,另一手则轻拥着快要被人群挤散的庄雨荞。
“怎么办?席亚。”庄雨荞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显得有些瑟缩,“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关你的事。”欧席亚微笑的安抚她,将欧忆风抱得更紧,“各位请让让,我儿子正在生病,请你们不要打扰他。”
“欧先生,这么说你怀中的小男孩真的是你的儿子喽?”一名记者决定死缠到底问出她要的答案。
“他当然是。”
“那这位女士呢?她是你的夫人吗?”
“是的。”欧席亚还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终于,医院的警卫出现替他赶人,司机也将他的车开了过来,他将欧忆风交给庄雨荞要他们先上车,自己才要跟上,眼角就望见不远处站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他的心微微一震,却还是别开眼上车离去。
“对不起。”等怀中的欧忆风睡去,庄雨荞才淡淡地开了口。
车内的气氛原本就凝重,而她的这句抱歉,更是让车内的气压一下子显得低落许多。
“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你别再自责了。”
“那些记者……”
“总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当然不是。”庄雨荞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所以你真的不需要自责。”
“可是……”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这是小事,你本来就是我欧席亚的妻子,而风风是我儿子,只不过晚了几年让媒体知道,也不算什么新闻了,一阵子就会过去。”
“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想?”欧席亚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这几年是委屈你们母子了,我虽然娶了你,可是还是过我自己的生活,也不让媒体知道你们的存在,我很自私,不是吗?”
“不,自私的是我,我和风风都不该拖累你一辈子……”
“好了,别再说了,记住,风风是我的儿子,他永远都是。”
这是不是意谓着她也永远都是他欧席亚的妻子呢?庄雨荞多么企盼他可以这么说,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他对她的承诺。
原本就显得阴霾的天空陡地下起了大雨,雷声连连伴随着闪电,让车窗外的景色看起来份外模糊。
她,还站在那里吗?
欧席亚的脑海闪过方才在医院外头惊鸿一瞥的孤单身影,心,微微的疼了起来。
从医院淋着大雨走回家,楚薇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什么叫做悲伤,知道他有妻子、孩子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抱着他的小孩、搂着妻子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要了她、抱了她,然后就整整消失了一个礼拜,她每天到他公司楼下去等他,却总是扑空,要秘书传话也见不着他一面,最后却在医院大门口前见到了那一幕,他与亲人和乐融融的在一起。
这一个礼拜他都是陪着妻子和小孩吧?压根儿忘记他答应过要陪她一起吃晚餐、早餐,忘记他对她的承诺——永远不离开她。
她该企求什么呢?她只不过是他的情妇之一,或许连情妇两个字都沾不上边,只不过是他的一夜情而已,她能要求什么?期待什么?只有像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傻子才会把他的话当真,以为他会为她这么一个平凡女子守候一辈子。
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背上,冰冷得令楚薇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蹲坐在租处一楼的石阶上,她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不想上去,不想回去那个冷清的套房,那里还残存着他的气味、他的微笑、他的温热与心跳,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想着他、念着他,抱着枕头哭到天明才能睡去。
一支大大的黑色雨伞伸了过来,替她挡住天空不断落下的雨滴,楚薇仰起脸,纪子嵩那关心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你很像只流浪狗。”
“我是啊。”一只没有人要的流浪狗。
“你这样会再度感冒的,我送你进屋去。”纪子嵩伸手要拉她起身,却被她激动的甩了开。“我不要回家,我不要!”
“那就到我那儿,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你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
“你明知道我跟欧席亚……”楚薇别开羞红的脸,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错不在你,在他,你不必觉得羞愧。”
“不,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他没有骗我,是我自己傻傻的爱上他,傻傻的编织着两人的未来。”可是她还是恨啊!恨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待她,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很多事不是只有表面这么简单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
“不懂没关系,总会懂的。”纪子嵩再次拉起她,“不想回家就跟我回去,你若又生病了我可会心疼的。”
就算只是为了哄哄她的甜言蜜语,楚薇还是感动得直想哭,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的温柔和臂弯都会让她觉得可靠而安全,毋关乎爱与不爱。
“我跟你回家,你会不会欺负我?”擦去眼泪,她故意瞅着他,一副拿他当采花贼的提防模样。
“这我可不保证。”他朗朗而笑,伸出手臂将娇小的她拥进怀中,“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么大方?”
“是啊,有个爱哭鬼在,不大方点都不行。”
爱哭鬼……楚薇苦笑一声,欧席亚总爱这么唤她,现在连纪子嵩也是如此,她是不是真的很爱哭?总觉得这样的称呼在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跟着她似的,连梦中也是。
深夜,等欧忆风睡去,欧席亚就开着车离开欧家别墅,来到中环的一家蓝调PUB,一坐上吧台便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酒吧里最烈的酒。
“先生很少来吧?这酒最多只能喝两杯,否则会醉的。”见欧席亚衣冠楚楚,举止优雅贵气,酒保忍不住开口提醒。
“酒吧不卖酒,那卖什么?”欧席亚带笑的眼眸望了眼前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岁的小酒保一眼,为他的好心肠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这个世上这样的人很少了吧?看到金主,不大削一顿已经够道德了,还有劝人少花点钱的,这不得不令他感到有趣。
“我们卖的不只是酒,还卖友情,只有朋友才可能会常来,光靠酒是吸引不了人的。”
“说得好。”欧席亚一笑,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让一旁想要拦阻的酒保已然不及。
“你这样喝很伤身的,先生。”
“心都伤了,肉体算得了什么,痛一会就过去了。”欧席亚温柔的说着,“再给我一杯一模一样的,麻烦你了。”
“也给我一杯吧。”任之介不请自来的坐上欧席亚身边的位子,替两人各点上一根烟,“拿去吧,只有酒没有烟,少了抹颓丧的气味。”
“颓丧?”欧席亚不以为然的勾起唇角,“我很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是吗?那你三更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任之介好笑的看着他。
“我来放松自己。”
“如果你的家庭幸福美满,根本就不需要来这里藉酒浇愁,割舍掉最爱,选择一个外表看起来甜蜜无比的家庭,这都是你自找的。”
欧席亚眯起眼瞧他,不否认的点点头,“就像当初你死守着阙氏企业不放一样,也是自讨苦吃。”
“我跟你不同,阙老爷对我有着莫大的恩情。”
欧席亚吐出一口烟,道:“而我对雨荞和忆风有责任,我不觉得有何不同。”
“你不会打算让这份责任牵系你一辈子吧?就为了一场意外?那个错并不在你,没有人会怪你的。”
“别人怪不怪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怪我自己。”
“若是这样,那一夜你就不该放纵自己抱了楚薇,你该像五年前一样,冷漠的转头就走,继续在她的生命中当个陌生人。”
任之介一语中的,道中了他的心事。
他难堪,也痛苦,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对楚薇不闻不问,尽管过了五年,当她再次走进他的生活中,他的心依然深深的受到她的吸引,无法视而不见,甚至在她差一点属于别人的同时,失去了理智,冲动的抱了她,想要许诺她一生一世。
错,大错特错,不是吗?
至今他都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委屈她当自己一辈子的地下情人……
他珍爱的薇、疼惜的薇,曾经,他说只要看她幸福就满足了,这让她哭着跑了出去,口中不断说她恨他,然后她就差一点死在巨大的卡车车轮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舍不得看她痛,舍不得再伤害她,他趁她失去记忆的同时,舍下了自己对她的爱,彻底的远离了她的生活,冷眼旁观着她的成长、她对他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