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知道妳怀孕,就立刻召集家人,宣布他即将有孩子的消息。」聂奶奶不疾不徐地说。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她想要的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啊!
「他说不想让他的孩子被排拒在家族以外,昨天夏老赶到『夏城集团』,去跟他拍桌子吵架--」
「拍桌子?吵架?」她一脸不可思议。
怪不得昨晚追问他脸上伤痕从哪里来,他死也不说。
原来她怀孕,避居到这里,生活得风平浪静,却已经有人为了她开战。
「夏爷爷年纪也很大了吧?禁得起吵吗?会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六神无主地喃喃。
「要当妈妈的人,不能成天忧心忡忡,开朗一点。反正他们从得知妳怀孕的那天起,就热吵冷战到现在,大家都麻痹了,那没什么,以后妳也要学会习惯这种事噢。」
老人家优雅地挥挥手。
「这次,鼎昌说,他不想让妳被排拒在家族以外。」
那--那他的意思是说,他想--他想--他想娶她进门?
她听了目瞪口呆,但说自己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
「其实他不用这么做,我生完孩子就会搬走了啊!」她轻叫。
「妳要搬到哪里去?他都做了这种事,理当负责。」夏婉吟逛了一圈,回来刚好接上这一句。「妳该不会是想学那些苦命女主角,带着孩子、远走他方吧?」
可洁瑟缩了一下。呃--她是这样想没错啦。
「妳要争取自己的权益啊,怎么可以轻易就放过我大哥?好歹他也是个黄金单身汉,妳『用完即丢』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呀!」夏婉吟不认同地猛摇头。
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她们不是来讨伐她的吗?
「但是、但是,」老天,同样都是女人,难道她们都没想过,为何她不曾反抗,轻易就让他得逞的原因吗?「如果我不走,黎小姐要怎么办?」
「知道妳怀孕的第二天,大哥就跟她解除婚约了。」
可洁更震惊了,水眸瞪得大大的。
「拜托,请不要告诉我,这也是因为我。」若果为真,那她真是罪孽深重了。
「那是当然的嘛,大哥说什么也要负起责任啊。」婉吟理所当然地说道。
看到可洁脸色那么苍白,聂奶奶心里有了谱,知道这女孩儿并不是有意搅局,只不过一连串的巧合凑在一起,弄得好像诸事皆因她而起。
听鼎昌说,她没要过名分,也没要过钱财。最令生平呼风唤雨皆得意的夏鼎昌懊恼又气愤的是,她没有放弃过自力更生的计画,一直背着他默默在进行。
看来,有人想让某人赖定一辈子,某人却十分不解风情哪!
现在的年轻人,谈起情情爱爱,还真有趣!她呵呵的笑了。
那厢,夏婉吟正在分享怀胎十月的心得。
「大哥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妳啊?还让妳穿这种尼龙布做的衣服?要穿棉质的才吸汗啦,不然感冒了多麻烦。」
已这是我以前的衣服。」可洁腼腆辩解。「肚子还不是很明显,所以我就……」
婉吟根本听不进去。
「厚!大哥都没帮妳添衣服吗?就算他不懂,也要叫我来指导啊!可洁,妳别什么事都这么客气,怀孕的女人最大,要懂得把握时机,作威作福。」她拿出手机。「我马上叫人送目录过来,妳等着啊。」
「不用麻烦了,目录这里就有了。」可洁怯怯地指着茶几下,迭得高高的采购目录。「鼎昌有叫人送来。」
「我来帮妳挑。」夏婉吟搬出目录,拿出一枝笔,飞快地在属意的商品上打勾。「奶奶,妳更有品味,也来帮忙啊,这次一定要榨干大哥的钱包才算替可洁出了口气!」
一老一少享受起纸上购物的乐趣,不时互相讨论。
反倒是可洁,傻坐在一旁,内心不断盘旋着聂奶奶说过的话。
发生了这么多事,夏鼎昌为何一句话都没同她说呢?
到底为什么?
第七章
气氛有些不对劲。
夏鼎昌依照往例,下了班,回到公寓,却看到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盒,都是名店纸上购物,限时急送过来的。
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他轻而易举就猜出,这是谁走过的痕迹。
「婉吟跟聂奶奶今天来过了?」
「嗯。」忙着把菜端上桌的可洁,对他笑了一下,招呼他吃晚餐。
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上了餐桌,跟以前一样,有说有笑,他有问,她也有答,但感觉仍是不对劲。
饭后,他处理公事,她忙完厨房工作,坐在沙发上翻读怀孕的相关书籍,不时偷瞄他。
真的不对劲!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挑明了问。
「没有啊。」她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算了,不逼她,上次产检,医生说,要让准妈妈有舒适愉悦的心情,才能生下快乐健康的宝宝,给准妈妈压力是最最糟糕的行为。
她书页左翻翻,右翻翻,最后还是合起放下。
「我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她主动到他面前,让他打赏晚安吻。
他深深印下一吻。还好,看样子应该不是在对她赌气。
「晚安。」他唇畔凝着温柔的笑意。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想跟她回房去。
为了尊重他最后最后的隐私空间,她没进去过「客房」,也就不知道,到底「客房」长得什么样子?有那样的「客房」,他如何打发漫漫长夜?
她转过身去,他还轻握着她的手,她迈开一步,他又轻轻把她拉回跟前。
「老实说,妳是不是有心事?」他又哄着问。「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看了他半晌,嘴唇几度蠕了蠕,最后指着他脸颊上那道结痂的伤。
「这伤是怎么来的?」拜托,请跟她说实话。
「不小心弄到的。」
「怎么不小心弄到的?」她追问到底。
「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拿着公文看,不小心被封面的塑胶套划伤。」说忘记是假的,最后一句倒是真的。
前几天爷爷到公司来,试图把紫曼再与他凑在一起。他断然说不,火大的爷爷随手抽来公文夹,就往他砸过来。
算了,她放弃了,他根本就不会跟他说实话。
「下次小心点。」
她挣开他的箝握,踏回主卧室的脚步,比方才多了几分沉重。
他没有试图阻拦。曾听聂尔璇的经验谈,说孕妇的情绪有时候起落比较大,偶尔也会有莫名忧郁的倾向,这时候,凡事顺着她就对了,自以为体贴的拚命追问,反而会让孕妇从轻郁变火大。
刚好手边有个大型投资案要评估,他就从善如流地遵循了这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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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平时早早就上身的瞌睡虫,今天怎么统统都迟到?
她躺在King Size床上,一下子左翻,一下子右滚;心情烦得很,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聂奶奶说过的话。
为了她,夏鼎昌跟夏老爷子决裂。
为了她,他连老家一步都没踏回去。
为了她,他跟黎小姐解除婚约。
她打直坐起。问问她内心最不敢示人的奢望,当然是跟他,还有宝宝,一辈子相守在一起。
但她怀孕,打从一开始就是误打误撞的乌龙事。她愈不想要它闹大,它偏偏就低调不了,到后来,她还是伤害了夏老爷子与黎小姐。
她看着窗外,这样的夜、这样的月,等不到长孙归巢的夏老爷子,与贸然被取消婚约的黎小姐,心情是如何?
她烦透了,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却发现水早就喝光了。
她披件衣服,缓慢下床,悄悄地走到厨房去添水。
客厅只留着几盏转弱的小灯,长沙发上,有个大大的黑影子。
是什么东西堆在那里?
她装好一瓶子水,缓步走到沙发旁,仔细瞧瞧--
「鼎昌?!」她一脸惊讶,伸手推了推他,「你怎不回房间去睡?」
被他一喊,他逐渐迷离的神志陡然清醒,立刻坐起来。
「妳怎么还没睡?」
「我出来喝水。」她晃了晃水瓶子。「累了就回房去睡,你手长脚长,块头又大,缩在这里不舒服。」
他只能苦笑。「要是我回『客房』睡觉,只怕会更不舒服。」
她一怔。「什么意思。」
「小姐,这里以前是我的私人禁地,不让别人进来,哪需要装潢什么『客房』?根本就没有『客房』。」
「那你每天晚上都睡在……沙发?」她不可思议地问。
「嗯,」
「我居然没发现!天哪,我是傻瓜吗?」她一拍自己的额头。
他安抚着。「妳不是傻瓜,只不过怀了孕比较嗜睡,我又晚睡早起,所以才没被妳看到。」
「你为什么每件事都要骗我?」她抓起他的巨掌,扯他起身。「走,跟我回主卧室去睡觉,窝在这里,你不把脊椎睡歪掉才奇怪。」
这一次,他更从善如流了。
她拉着他进门,看到房间中央,那张大大的床,忽然间又打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