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钱放进裙子口袋里,徐冬青笑容满面的走出厕所,心情好得不得了,只差没有吹口哨。
不过校规规定学校里不能吹口哨,等周末回家她再好好吹个够。
只牺牲了一整夜的睡眠,就换来五万块新台币,天底下还有什么生意比这次更划算?!
看不出来,她不但是个艺术天才,还很有生意头脑,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还总是被迫读死书,难怪成绩始终不上不下,每次总是勉强混过关。
这时,她免不了要赞叹天赋的奇妙跟伟大之处,让她彻底脱胎换骨,重新发现自己的潜能。
踩着轻快的脚步,她沉醉在钞票的铜香之中,浑然不觉身后一双如猛豹般的黑眸已锁定她。
涂玺夫一双冷厉的双瞳瞪住前头那抹轻松迈步的女孩,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没听过她、更不曾注意过她。正所谓「大意失荆州」,他竟然会栽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
站在巴洛克式的艺术穿廊下,微风刮过下巴,光裸的皮肤上泛开一股陌生的凉意。耻辱更甚于愤怒的感觉,让他气红了脸,像是第一次被人给拉下主导地位的孩子王,引以为傲的威信一夕尽失。
「徐、冬、青。」恼怒夹带着冷意的声音从他的齿缝中迸出。
背对他的身影遽然停住却没有回头,涂玺夫按捺不住,火大地迈开长腿大步走向她。
两排洁白贝齿犹豫地轻咬下唇,徐冬青没料到,他竟然会找上她--她以为,昨夜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看来,他若不是要来探口风,就是要来兴师问罪,而以屠夫这种暴烈的粗人性格研判,后者的可能性居大。
「不敢面对我,妳在心虚什么?」
涂玺夫对着她的背影冷笑,原来,他的对手是一个只敢偷偷摸摸暗算别人的胆小鬼。
「叫我?有事吗?」
徐冬青旋然转身,镇定地面对他,滚着白边的百褶裙渲开一朵雪白裙浪,衬着她那两泓清澈无辜的眸色,完美而毫无破绽。
她就是徐冬青?
阴阴瞇起眼,他巨细靡遗打量起她。
是的,他承认,就一个十六岁「单蠢」少女的标准来说,她看起来很聪明,有种洞悉人性的成熟。
清澈的双眸看起来澄亮地近乎透明,巧妙掩饰其中的狡猾却逃不过他的法眼。巴掌大的脸蛋没有多余表情,却泄露了同时存在着沉静与高傲两种极端的特质,一头清爽的短发看起来很有个性,从紧蹙的漂亮眉头看来,她还有着很糟糕的脾气。
看来,她绝对不是那些整天只懂得比较谁家有钱的富家千金。
这个女孩的复杂跟与众不同让他心生警戒,他有预感,他将遇上生平第一次的对手。
但愤怒无助于他遮掩狼狈的面目,一整个早上,他以这个样子,饱受上千双幸灾乐祸的眼神嘲笑,从不曾低头的尊严在一夜之间被扔到地上践踏。
等逮到那个呼之欲出的始作俑者,他绝对会以今日所受的羞辱千倍还给他!
从他阴晴不定的眼神中,徐冬青立刻明白他知道一切了,不过,她有恃无恐。
她的目光对上他光裸的下巴,有些遗憾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把一个天才级艺术家的伟大作品给刮得干干净净,她猜想,很多可能成为一代伟人的无名天才,或许是因此而殒落的。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的下巴还算好看,少了蝴蝶结的衬托,光裸干净的新造型还算得上赏心悦目。
不像大部分的男学生,明明长了胡子却不刮,留下细细短毛横在鼻子下;或者像某些男学生,自知无法性格潇洒而认命刮掉,却刮得乱七八糟,留下一堆长短不一的杂毛,活像多年没人整理的乱葬岗。
「是妳干的?」
一句粗鲁不文的质问,把她在乱葬岗中神游的思绪拉回来。
「你真粗野,没人教过你说话的礼仪吗?」她故意摆出不悦的表情岔开话题。
「回、答、我!」整齐的白牙挤出森森寒气。
他如果够粗野,早该拎着她脑袋塞进马桶里,让她把眼睛彻底洗干净,看清楚她惹的是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徐冬青嫣然展开笑容,两只手臂却不由自主的争相窜起鸡皮疙瘩。
明明是只有十八岁的高三生,却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健壮高大体格,局促且突兀的挤在一袭标准贵族风的制服里,活像一头不受驯化的野兽被迫穿上衣服。一百八十几公分的身高,迫使徐冬青必须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好像在仰望一尊伟人的铜像。
她是矮他一大截没错,但她的气势才不会输给他咧!
恶狠狠瞪着同样以眼神跟他对峙的澄净眸子,涂玺夫无法想象这双眼,竟能把掩饰其下的谎言包藏得毫无破绽。
耻辱、狼狈与愤怒像是化学作用,在瞬间产生剧烈的反应,他恨不得用凌厉的眼神划破她虚伪的笑脸、凿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胆子大到什么程度。
敢惹上他,她是第一个!
思绪几番流转,涂玺夫意外地释然,他松开绷紧的眉心、帅气脸孔的肌肉逐渐舒展。
「原来,妳的头脑这么糟糕,连话都听不懂。」他冷然勾开嘴角。
「你--」徐冬青不悦皱皱眉,这家伙不但人品差、脾气坏,还有张坏嘴。「有屁快放,我忙的很。」她也不跟他客气,粗鲁扔出一句。
「我的屁妳还没有资格闻。」他存心跟她比嘴毒。
「谁要闻你的屁,恶心!」徐冬青气恼啐道。
气愤他坏了自己刚数完五十张白花花钞票的好心情,被迫跟一个手下败将谈论一个屁,她转身就要走人。
「妳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的胡子下手?」
心猛然加快几拍。「你有什么证据?」反正死无对证,她坚决来个否认到底。
「妳敢说,这不是妳的?」
他的掌间,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条项链。
原本还算冷静的徐冬青,霎时惊慌摸向自己的脖子,那条跟在身边好多年的项链果然不翼而飞。
「你竟然偷我的东西!」徐冬青恼羞成怒,他什么时候从她脖子上偷走项链,她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偷?」他冷笑。「我没妳那么鬼祟,半夜竟敢摸进男人房间,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我只是剃掉你的胡子,哪来见不得人的事?」徐冬青气急败坏涨红了脸。
他冷笑,任她再狡猾,终究会露出狐狸尾巴。
「果然是妳!」他竖起眉咬牙切齿,像是正想象着如何一块块咬下她的肉。
「没错,你的胡子是我剃的,你想要怎么样?」她昂起下巴,笃定他拿她无可奈何。
没人敢动他的胡子,连他的董事老爸也拿他没辙,而她竟敢一派轻松地问他「想要怎么样」?
这女人最可恨之处不是刮了他的胡子,而是羞辱意味极重的留下一个该死的蝴蝶结,让他被迫不得不忍痛亲手刮掉宝贝三年的胡子。
今天早上,当他头昏脑胀地醒来,在镜子前面发现自己见鬼的德行,生平第一次发出惊叫。
当他拿着平时用来修整他宝贝胡子的刮胡刀,一刀一刀刮去那个宛如恶魔标记的蝴蝶结时,那种极度心痛却又极端厌恶、想除之而后快的情绪,让他抓狂地发誓一定要揪出凶手。
「为什么?」他阴森森问道。
「你的胡子很碍眼,让人看了讨厌。」但事实上,她放在口袋里的才是答案。
「妳简直是活腻了!」涂玺夫嘴里迸出几个字。
面对他的骇人气势,徐冬青却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她的态度让人气结,涂玺夫气红了脸,手指活像抽筋似的剧烈收放,关节捏得霹啪作响。
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忽大意,睡死到连房间里闯进一个女人,还嚣张地剃掉他的胡子,他都浑然不觉?!
她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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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饮料里下药?!」
突然间,涂玺夫脑中闪过昨天晚上那杯饮料--凭空出现在他桌上的咖啡。
他实在太大意,竟然会被她给设计,难怪喝完咖啡才刚回到房间,整个人就像被打了麻醉枪的老虎,毫无招架之力的昏沉沉睡死过去。
「就一个成绩老是吊车尾的劣等生来说,你还不算太笨嘛!」徐冬青恶向胆边生,不但拔了虎须,还得意忘形的践踏起老虎的尊严。
「妳又好到哪里去?看样子妳大概也是跟我一样常常吊车尾。」他回以颜色。
被他一语道中,徐冬青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没想到自己会有把柄落在这个可恨的家伙手上。
「把项链还我!」她大剌剌的伸手要讨。
「休想!」他缓慢挤出两个字。
「好啊,你不怕我告你侵占。」她气得吹「头发」瞪眼。
「妳最好去告我,我正好请几名记者一并把妳的恶行公诸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