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吗?」佟子矜一声轻问唤回他的思绪。
「遗憾什么?」年昱活动筋骨,动动手脚。
「遗憾今年无法出赛。」佟子矜低头躲避阳光,觉得很热。
「再多的遗憾也没用。」佟子矜说中他的心底事,即使遗憾无用,他仍忍不住懊悔,而且与其在比赛中崩溃,年昱宁愿选择退开。
「愿不愿意去打打球?」
「打什么球?」年昱明知故问。
「网球呀。」佟子矜笑道。
「别开玩笑了!」年昱欲起身,临时顿住,加了句:「我要起来。」
「这附近有球场吧?」佟子矜为年昱的体贴心头一暖。
「有。」而且近在眼前。年昱背转过身,压住狂跳的心,摘下帽子,抹去额上的汗。
「是休闲用的吗?」
「是。」大多是孩子在玩。
「既然规格不大一样,你何不试试?」佟子矜知道别墅里的网球场是正式比赛用的规格。
「那都是球场好吗!」佟子矜眼镜破了,怎么连她的判断力也跟着失去了吗?
「扣」的一声,一颗网球从天外飞来打中年昱的后脑,他低呼一声,摀住头,快速转身,将球捡起,抬头一看,又是网球场里的小孩子打出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佟子矜听到声音。
「被球K到。」而且是硬式网球,要不是小孩子个子小力道不大,被K到不头破血流才怪。
「对不起。」这回球场跑出两名小孩,到年昱与佟子矜跟前道歉。
「你没事吧?」佟子矜捉住年昱的衣襬,声音泄露些许紧绷地问。
年昱发现到这两个小孩太过靠近他们,致使佟子矜面露惧色,还死捉着他的衣襬,于是握住佟子矜的手。「我在,而且没事。」
「哦。」佟子矜为自己再一次失控而松开手,但年昱仍握着她的手。
「咦!你不是年昱吗?」其中一个孩子认出了年昱的身分,年昱脸色大变,这才发现原来他忘了将帽子戴上。
「年昱耶!我好喜欢你,你能替我在帽子上签名吗?」另一个孩子兴奋地摘下帽子,递到年昱面前,崇拜的目光炙热得烫伤了年昱。
年昱想逃,但他逃不掉,孩子们专注兴奋的目光与他们身后的球场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将他紧实缠住,动弹不得。
他深吸口气,紧握佟子矜的手,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佟子矜觉得她的手快断了,但年昱没发现她的挣扎,于是她轻唤:「年昱?」
年昱沉溺的思绪被佟子矜唤回,他如梦初醒,却仍松不开手。「佟……」
「年昱,他们在等你签名呢!」佟子矜微笑,蒙胧的黑眸漾着满满的鼓励。
「我……」年昱的视线在佟子矜与引颈企盼他签名的小朋友身上来回,最后,他挤出一丝微笑。「我没有笔……」
「我有!我去拿!等我!」另一位小朋友大叫,转身跑回球场,留在原地的小朋友则握住年昱空着的另一只手。
「年昱,我是不是在作梦,你真的是年昱吗?」他面前的小球迷兴奋地直问道。
「我是真的。」年昱涩道。
「可是你不是该在打上海大师杯?啊,我忘了你今年没有参加。为什么?太累了吗?」小朋友的童言童语戳中年昱的痛处,他小却坚定的手拉着年昱大而软弱的手,让年昱觉得格外疲累。
「是啊,太累了。」年昱苦笑,不知如何回应小球迷的问题。
「那你要赶快恢复哦!我等着看你打球!」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光与热皆盛地燃烧着年昱冰冷的心。
「笔来了!」另一个小球迷回来,递出笔。
「谢谢。」年昱接过笔,放开佟子矜的手,拿着小朋友的帽子。「你叫什么名字?」
「Kevin。」
佟子矜甩手,想甩掉麻痛。
年昱签名,将帽子交还给Kevin。
「也请你替我签名好吗?我叫David。」拿笔来的小朋友也递上签名本。
「当然。」年昱拿过本子,签上名。
「年昱,可以指导我们打球吗?」David收好笔与本子,期待不已的问。
「我……」年昱的手不由自主地捉握,下意识地想要捉住某样可以倚靠的东西,他斜眸轻睇,不由分说地捉住佟子矜甩动的手,佟子矜一惊,随即发现是年昱,知道他内心的起伏,便由着他去。
「不要太用力。」佟子矜轻道。
「嗯。」年昱握住佟子矜的手,感觉压力藉此抒发,相对地,也和颜悦色了起来。「我现在可能没办法。」
「为什么?」Kevin与David异口同声地喊。「年昱,我们好想看你打球哦!」
「对呀,我们只去看过一次现场球赛,那时热得要命,但你还是打赢了……」
「因为我腿伤未愈,加上我没有带惯用的球拍……」
「不然你来看我们打?」Kevin双眼冒心心地问。
「这……」年昱不想让他们失望,却也不愿自曝其短,内心的紧绷显现于握在佟子矜的手上。
佟子矜皱眉。若再不制止年昱,她的手真的会被他捏断,于是她轻喟一声,放弃即将到来的突破。「年昱,我累了。」
「累了吗?」年昱想也是,她今天一天折腾太过。他坐下,观察佟子矜。「我们回去?」
「可你不是有球迷在?」佟子矜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这位大姐姐看不见吗?」David好奇地伸手在佟子矜眼前晃了晃,发现她没反应。
「是啊。」佟子矜对他们露出一个好温柔、好温柔的笑。
「姐姐是年昱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私人哦!」年昱展露笑容,扶起佟子矜。
「我是年昱的医生。」
「佟!」年昱抗议地低喊。
「医生?」
「瞎子也能当医生?」
直率的问话让两个成人失笑。
「说正确一点,我是推拿师,年昱的大腿需要复健和定期推拿,这是中国的神秘治疗方法,你们不能说出去哦!」佟子矜举起食指抵唇,笑道。
年昱讶然凝望,很感激她并未说出实情。
「嗯!大姐姐,请妳一定要治好年昱哦,我好想再一次看年昱打球。」David请求。
「我会努力替年昱加油的,请妳治好年昱。」Kevin也道。
他们的童言稚语温暖了年昱的心。
「谢谢。」年昱给他们一人一个抱拥。
稍后,年昱与佟子矜离开。
「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这么单纯。」年昱仍感觉得到Kevin与David两人传递给他的温暖。
「有时候人只要靠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能过活。」佟子矜指的是在全心信任的情况之下。
「是吗?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是啊,不会害怕。」佟子矜打个呵欠。
今天已遭遇与承受太多,让她身心俱疲,直想睡。她疲累地眨着眼,深吸口气,一股温暖的黑暗朝她袭来,她一个闪神,没有抵抗,任它带走她。
「砰」的一声让年昱望向身边,一看--
「佟!」年昱忙停下车,将一头撞向车窗的她拉回,拍拍她的脸颊,抚开她沾脸的发丝,同时拭去她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然而她只皱了皱眉头,便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窝上。
年昱吓得脸色大变,伸手探她鼻息,松了口气,然后才发觉佟子矜的呼吸规律轻浅,像是在……睡觉。
睡觉?!
年昱难以置信的瞪着怀里的佟子矜,原先他还以为她是中暑昏倒,如今看来,她睡着的机率大过生病。
一天被人连耍两次的感觉真不好,看来今天是无法替她置装了。本想着开车回Pacific Fair采购的年昱笑了笑,掉转车头驶往回家的方向。
第四章
佟子矜睁开眼,无神的眼眸瞠视着天花板,然后视焦逐渐凝聚,但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旁矮柜。空空如也。
眼镜呢?才想亮灯找眼镜,门口即传来年昱的声音。
「妳终于醒了。」
佟子矜全身一颤!仔细聆听后,才安下心,回头看向门口,瞇眼躲避走廊斜射进来的灯光。
「你喜欢吓人吗?」佟子矜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当她想起年昱在场时,想避免这么放松的姿态已经来不及了。
「妳才喜欢吓人。」年昱上上下下跑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见她仍在睡。
「我在睡觉。」言下之意是她没有什么吓人的本事。
「妳知道妳是在哪儿睡着的吗?」年昱双手交抱斜倚着门。顺手替她开了床头灯。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两套开关,一套由床头矮柜控制,一套于靠近门口的墙上,都能控制房间内的空调与灯。
「床上?」佟子矜其实对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并没有印象,她打了个冷颤,拉着棉被往身上卷。
「Pacific Fair附近的游乐场。」
「是吗?」闻言,佟子矜惊问。
「我原先以为妳中暑,毕竟妳穿得太厚了,结果没想到妳真的是睡着了。」害他白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