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噙着抹邪佞的笑,看着门外惊慌失措,惟恐晚了一步天就要塌下来的仓皇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怀孕了?”
卫风忍住笑一转头,才发现震惊的不只卫昊阳一个人,只见街天云张大嘴,愣愣的盯着他。
“谁?”他狐疑的揪起眉。
“那个棠姑娘。”
“喔,没有!”卫风轻描淡写的摆摆手。
“那刚刚你说——”卫天风看着卫昊阳冲出去的大门,又看看他,一脸错愕。
“那是我读他的,你没见到那嘴硬的小子一听到人家怀了身孕,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卫风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爱?只有像他那样的傻瓜才骗得了自己。”他不屑的呻骂道。
“万一他发现了你是骗他的,那——”
“哎呀!反正夫妻俩送入洞房后,他们自会去解决,若真没有的话,要生一个不也是现成的功夫吗?!”
卫天云怔怔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打着什么主意。
“看来名闻京城的恶三少就要销声匿迹了!”
卫风闲适的笑着,心中开始盘算着得开始教正学话的女儿叫婶婶了哩。
* * *
骑上了快马,卫昊阳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于家村,心里所想的净是于棠那张娇甜可人的脸庞。
他的棠儿怀了他的孩子了!一想到这,他就有股难掩的激动。
他今天一定得把棠儿带回他身边,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出世,并且一辈子再也不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了。
而且,他还要告诉:他爱她!
一路的颠簸与长途跋涉,一点也没有减缓他的速度,他了心焦急着想立刻看到她,他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他怎能忍受这磨人的相思之苦?
策着快马,不到几个时辰他已经来到了于家村,问了名庄稼老汉,他一路寻到了一片桑田外的小农舍。
而正在农舍外喂鸡的,正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美丽身影。
“棠儿!”他轻声唤道,深怕惊吓了她。
即使他的声音极其轻缓,却仍吓着了她,她诧异的迅速转身,手里的一大盆谷粒也应声摔落。
“棠儿,我——”他屏着息看着她依旧平坦的肚子,激动的遽然将她揽进怀里。
“你来这做什么?”她又惊又怒的遽然推开他。不愿承认他的举动让她的心跳加速。
“我收了醉花楼,也结束了所有的一切,我要来带你回王府!”他执起她的手,坚定的说道。
她变了!
她瘦了,更憔悴得令人心疼,纤弱的身子宛若风中随时会断折的杨柳。
顿时,卫昊阳胸口竟有种莫名的痛楚。
“带我回王府做什么?”她膛大眸子瞪着他。
“我要你嫁给我,做我卫昊阳的妻子,我孩子的娘!”这是第一次,他开口对女人所说的甜言蜜语,却倍觉顺口。
“你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她防备的甩开他的手,一步步往后退。
他竟然——竟然说要娶她?!
于棠震惊的瞪着他认真的表情,好半天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错愕,直到心底一个冷绝的声音悠悠浮起。
我没有心,如何能爱上人——
她乍然惊醒,懊恼自己差点又傻得相信他的谎言。
她不再看他一眼,遽然转身就往屋内奔去。
他不爱她、也不要她,她清楚听他亲口说了!
“棠儿,别走!”紧迫而来的卫昊阳在她即将踏进屋内的当口,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放开我!你休想用这种手段来欺骗我,我知道你只想报复!”她痛心的挣扎着。
自醉花楼回来后,她过着宛若行尸走肉的日子,她绝望、她痛心,几乎以为自己会就此埋葬对他的情爱过一生。
怎料,他竟会突然出现,再度搅乱她几乎快平静的心湖——
不!她骗得了谁?
这辈子,只要她还活着的一天,就会想起他绝情的身影,心底永远不会有平静的一天!
没有情爱,最起码她还能怀着尊严活下去,如今,他连她仅存的尊严也要践踏吗!
“棠儿,一切是我罪有应得,我不想报复,只是想——”
“别再说了!”她倏然转身愤愤的抹去泪,咬牙嚷道:“你的残酷,你的无情呢?表现给我看,那才是你,我所认识、熟悉的你!”
她宁愿他无情,也不愿他以比残酷更甚多倍的虚情假爱来伤害她。
她再也不相信所谓的情爱了!
那只是让自己心碎伤神的东西,只需经历过一回,她就已怕了。
如今的她,无恨——也无爱!
“棠儿——”她眼中的痛让他愕然。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伤她如此之深。
他向来以寡情冷酷自傲,如今却比谁都唾厌起自己的无情,只因那竟让他失去最重要的——她!
他卫昊阳这辈子只在乎自己以及钱,却从没想过竟也会在乎一个女人,更甚于一切!
“我——我想要跟你共度一生啊!难道你连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他黯然的凝望着她,一个“爱”字临到关头,却还是吐不出口。
共度一生?他的意思是——
于棠震慑的倏然抬起头,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以及眼神中几乎软化人心的柔情——
不!她忘不了数月前她抛下自尊回到醉花楼,却倍受屈辱的教训,她如何能再相信他?!
她怕是再也禁不起一次伤了!
“求你——放过我吧!”于棠双膝无力的一屈,就这么在他跟前跪了下来。
卫昊阳怔然望着泪眼迷蒙的她,顿时心仿佛被狠狠刨出了个大洞,痛得几乎站不住脚。
如此骄傲倔强的她,竟然跪下来,要他、放了她?!
他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能愕然看着脚边的她,任由那股啃心噬骨的痛蔓延全身。
“你要我走?”他毫无知觉的吐出一句。
“你走!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于棠心痛至极的嚷道。
一辈子也不愿意再看到他?卫昊阳震慑的踉跄了下。
得不到她的谅解,他已心痛至此,他无法想像,没有她,他如何过得了一辈子!
但,他别无选择,他伤了她——用他向来自傲的残酷与无情,他惟一能给她的补偿,就是遵守她惟一的要求——离开她。
突然间,他脑海中浮现三年前,刚进醉花楼的她,那倔强而无邪的脸庞,原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做错了!
如今,这滔天的错该如何能弥补呢?
这三年来她深刻得如同鸿沟一般的嫌隙与心结,他怕是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的!
悠悠的扬起了抹无奈而苦涩的笑,卫昊阳举着颠踬的脚步,转头朝桑田外缓缓而去。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于棠没有回头,然而不听使唤的泪却早已爬满脸庞。
她咬着唇竭力阻止啜泣,直到那一声声宛若敲在心坎上的脚步声,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捂起脸,任由自己痛哭出声。
他走了!
这次他终于彻底的走出了她的生命,虽然她不解他竟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尤其是离去时眼神中的——
不!不太对劲!
于棠遽然抬起头望向小路的尽头,他离去时的眼神恍惚无神,不若往日的凌厉与神采,宛若已——了无生趣!
于棠倏然惊起,连眼泪也来不及擦,撩起裙摆就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
不!不会的!
他有着不可一世的狂妄与寡情作为防卫,怎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伤了他?
然而心里虽然这么想,她惊慌的脚步却仍一刻不停的往前追赶,无边的恐惧让她慌急得几度跌倒,然而已隐约见血的伤竟让她浑然不觉得疼,一心只想着他离去时那空洞得让人揪心的眼神。
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追赶至河岸边,四下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
她明明看到他往这儿来的呀!
她六神无主的望着四周,却也不禁暗骂起自己的多心,他是何等骄傲自负的男人,怎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做出自残的傻事!
她黯然的垮下肩,正欲转身离去,却蓦然在不远处见到一个浮沉的身影——
* * *
“卫昊阳——”她瞠大眼,狠狠倒抽了口冷气。
想也不想的,她脱下鞋子就往河里头冲去,自小就在这条溪里玩大的她,在水中浮游熟练得宛若一条游鱼。
她迅速游向水中浮沉的人影,一把抓住他,就将他拖往岸边。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将他推上岸,于棠来不及喘口气,就急忙检查他是否还有气息。
“卫昊阳!”她惊慌的摇着他。
躺在地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浑身湿透的模样再也没有往日英挺狂傲的气势,只觉狼狈得令人鼻酸。
好半晌,就在她几乎以为卫昊阳已经昏迷之际,他却突然悠悠的张开了双眼。
“棠儿?”他恍惚的看着头顶上焦急的脸庞。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焦急却又愤怒的责问道。
“我——”他困惑的眯起眼,努力想弄清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简直不像个男人!竟然,竟然学女人家一样想不开跳河——”于棠气得忍不住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