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西亚才重回潘芭杜两个礼拜,光是安排媒体采访就不下数十次了,搞得单可薇烦不胜烦。
她急着要下床去阻止,然而才踩下一脚,意识到自己的赤裸,连忙又缩了回去,佯装镇定的抬起酡红的脸颊,「小玺,妳先出去好不好?让妈咪先换件衣裳。」
「妈咪,反正也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啦,因为派翠西亚早就把人接来了。喏,她们都在离宫那边逛了大半天了。」单玺往屋外一楼的草地一指。
汤镇权快步走向窗台,挑起纱幔看去。
不看还好,一确认对方身分,他心中大喊不妙,双眉高高冉聚。
她怎么会在潘芭杜出现?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不行,绝对不能让朱书珊看见他在潘芭杜出现,要不然以她记者职业本能的蛮性跟固执,定会把潘芭杜上下整个翻过一遍才会善罢甘休。
看见汤镇权脸色变得严肃,生性敏锐的单可薇连忙问:「怎么了,有你认识的人?」
「嗯,而且还是一个阴魂不散的棘手记者,美联社的朱书珊。」
「你跟她有过节?」
「她异想天开的想要挖掘任何有关我的新闻,像只摆脱不掉的苍蝇,要命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招惹她了。」他口吻很是反感,「可薇,我怀疑她可能已经掌握到什么线索,所以妳得多多防备这个记者。」接着弯身望着女儿,「小玺也一样,面对不认识的人,要更会保护自己。」
「我会的,爹地。」她点点头保证。
「可薇,我得马上离开,绝对不能让她看见我。」
「嗯,」单可薇颦眉定心思索,「镇权,你从后方小运河的卸货出入口离开,小车库里只停了一辆大哥的车,你先拿去用吧!小玺,车钥匙在一楼的主宫殿左手边的抽屉,妳去拿。」
「妈咪,那妳会去接受采访吗?」
「呵,这我可没说,派翠西亚搞出来的事情,就让她自己去收拾吧!」她放肆的仰头往后一躺。
「我先定了,好好照顾自己。」汤镇权关爱的望了她一眼,旋即跟着女儿的步伐离开。
他走后,单可薇起身到房里的独立浴室梳洗,精神顿时委靡。
每一次他的离开,总是会叫她惆怅许多天,像个弃妇似的数着日子好等待他下一次的出现。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却无法挣脱这样的宿命,因为她没有办法收回对汤镇权的爱,打从他们在义大利机械式老爷钟前相遇的那一刻开始。
只是九年前的那一场伤痛,让他们都彻底的怕了,害怕再有一次。
低落之余,蓦然,毫无预警的一股恶心自胃部涌上,「恶……」
突如其来的不适让她瘫软的弯下身子,蹲在地上狠狠的吐了一肚子酸水,浑身上下没来由的掠过一阵凉冷,叫她难受得直打哆嗦。
吐了半天,她虚脱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喃喃自语,「我是怎么了?怎会突然这个样子?」
半晌,单可薇撑着洗手台站起身,汲水漱口冲去嘴里的酸液。
脑子不断思索之际,突然一个想法窜出,「这种情况怎么好像是……」
陡然心头一惊,她诧异的捂着嘴巴,数着日子,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
要命,她也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会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是真的,这……
她震慑得不知所措。
这厢,站在小车库里的单玺正以认真的口吻询问汤镇权,「爹地,你爱妈咪吗?」纯真的脸孔有一丝困惑和……惆怅。
「当然,爹地爱妈咪,尤其更爱妳,因为小玺儿是爹地跟妈咪共同的宝贝。怎么了小玺,难道妳觉得不是吗?」
皱起眉,她不解的摇摇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和妈咪要离婚?相爱的人不都是要在一起吗?就像苏菲雅跟连叔叔,还有派翠西亚和关叔叔那样。」
面对女儿的询问,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脸歉意的望着她。
是啊,单玺何其无辜,得忍受父母的分离,虽然她比任何一个八岁的孩子都来得聪明早熟,但是她也只是个孩子,渴望着一家和乐的单纯。
「而且,为什么妈咪不许我在学校提起你?」
「妈咪是为妳好。」深叹一口气,他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小玺,听爹地说,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懂,但是,爹地必须告诉妳,有时候,分开反而是一种最佳的守护方法,尽管这会叫人觉得不舒服,却也是一个最安全的情况。」
「可是爹地可以保护我们啊!有爹地在,我就会觉得安全。爹地,告诉我你会的,你会的!」单玺难过得红了眼眶。
「是啊,爹地当然会。」他紧紧的抱住这小小的身躯,对于这一切,他很是抱歉。
「我也想要和大家一样,每天都可以看到爹地,每一天都要……」她哭了起来。
「小玺……」可他无法允诺。
每一回看着女儿,他总会想起那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他常在午夜想着,如果没有九年前的那一晚,是不是情况都会不一样了?
车库里,父女俩痛苦又难过的靠着彼此,汤镇权想要弥补,却害怕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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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黄色的刺绣蕾丝上衣,领口一圈高贵的丝绒软料,身不是中性帅气的单宁牛仔裤,Dolce & Gabbana 把单可薇衬得清新简单,然而素白的脸色却显露出她内心的急切。
达达的鞋声自楼上传来,只见单可薇匆匆交代,「我出去一下,跟派翠西亚说车子我开走了。」接着快步离开主宫殿。
苏菲雅暂停手边的工作,「单老板,派翠西亚说美联社记者要采访……」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单可薇已经消失不见。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手拿撢子的苏菲雅纳闷的说。
不久,派翠西亚领着两名记者踏入主宫殿,阿谀的招呼着,「请坐、快请坐。」她一边按捺着大记者,一边忙不迭的往苏菲雅身边靠去。
扯扯苏菲雅的衣襬,她附耳低声问:「有没有看到单老板下楼?这两位美联社的记者等很久了呢,妳上去叫老板别再打扮了,她已经够美了啦!要她动作快一点--」口吻压抑且急切。
苏菲雅摇摇头,「单老板也没什么打扮啊!」她扬手往外一指,「而且还急急忙忙的借了妳的车要出门。」
派翠西亚当下一愣,「啥,又要开我的车出去,那她有留下租金吗?」嗓门不自觉的扯大。
「没有。」她诚实的摇摇头。
崩溃!「可恶,又没付我租金,这次,我定要控告她强行掳车--」派翠西亚抗议的大声嚷嚷,扭身离开赶着要去阻拦,完全忘了身旁还有两个记者。
「喂!快给我停车,单可……」然而等她冲到门口,宝蓝色的车子已经往大门口扬长而去。
「可恶--」她十分扼腕。
耳尖的朱书珊知道单可薇已经驾着车子离开,旋即对同事和派翠西亚表示,「我还有别的采访工作,先走了。」
不等旁人说什么,她快步的定向停车处,跟着驾驶她的红色跑车迅急的离开,跟踪单可薇。
昨天从爆炸现场追逐汤镇权的踪影后,朱书珊在接近菲尔松柏树林的公路上掌握到这辆车牌号码XC-1729的宝蓝色Volkswagen Passat V6,她得知车主是名叫派翠西亚的女子,然后又循线得知派翠西亚工作的地方--潘芭杜家具收购会社。
说来也巧合,约莫九年前,一次朱书珊和家人到维吉尼亚州旅游时,曾经在潘芭杜买过一座义大利机械式老爷钟,犹记得当时的老板是名年轻男人,可从派翠西亚告诉她,目前的老板已经换成了单可薇--育有八岁女儿的单亲妈妈。
基于新闻记者敏锐的直觉反应,比对派翠西亚提供的相片,又根据她隔着距离拍摄到汤镇权和一名女子在湖岸依偎的相片,从身形、发色判断,她强烈认为单可薇即有可能就是相片里的那名女子,而且也很有可能正是汤镇权绝口不提的前妻,是以她以采访为名,实则想要当面和单可薇对话,以厘清她所有的揣测。
没想到,单可薇跟汤镇权一样,对媒体竟是同样的敬谢不敏,让朱书珊的直觉更加强烈,没有丝毫减弱。
「这一次不能再跟丢了,一定要完整掌握住这条线索。」她在踩下油门的同时,暗暗的告诉自己。
别人越是不想提起,她朱书珊就越要挖掘真相,这就是记者的本分。
这厢,仅用一手掌控方向盘的单可薇心思紊乱的频频蹙眉叹息,浑然不觉身后有辆红色跑车紧紧跟随。
漫长的六十四号公路上,她感觉到一种宛若是她和汤镇权永远见不到未来的茫然。
约莫五十分钟后,她把车子开入维吉尼亚医院停车场,朱书珊也跟着进入,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让单可薇发现她的踪迹,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门诊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