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上挂着无数道彩幡。自这间诊所开业以来,她已经做过无数回心理医生,不知帮多少人解决过爱情的难题,但没有一对怨侣能如她所愿,终成眷属。他们或者忽然释怀,开始新的生活;或者只把刻骨铭心的爱意深藏在心里,选择更加轻松易得的感情……纵使她施展浑身法力,也不能让他们坚持真爱、走到最后。
眼看树上的彩幡越来越多,眼看时间不断向前推移却一无所获,雪儿不禁着急。如此下去,她何日才能再见到她朝思暮想的青衣书生?太多努力的白费,让她泄气。
但今天,当她看到楚翘,却忽然重燃希望。
所谓的「报复」不过是楚翘自以为是的想法吧?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提起那一段旧情的瞬间,眼里并非怨恨,而是一片温柔。
如碧波荡漾般的温柔,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她也许找对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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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云,怎么样,他肯帮忙吗?」
才回到李家,连一口气都还没喘过来,李老夫人便风风火火迎上前追问。她今天连医院都没去,很明显是特意在家中等消息。
「他好像不太愿意。」方洁云垂眸道,不忍心看长辈失望的模样。
「不愿意?」李老夫人吃惊之下走漏了口风,「这些年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等妳去求他,怎么会临时变卦?」
在她慌忙捂住嘴的瞬间,电光石火一般,方洁云霎时明白了。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他的身分了。」她只觉得脚下一阵踉跄,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洁云……」李老夫人面有惭愧之色,「我们本不想瞒妳,但又怕妳不肯帮忙,所以……」
所以就一通电话把她骗回来,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给她,让她在见到楚翘的那一剎那险些昏厥?她把他们当亲人,可他们呢?连陌路人都有恻隐之心,他们对她可有半分感情?
无力地坐到沙发上,一阵沉默。
「洁云,楚翘到底为什么忽然不肯帮忙了?他明明告诉我们,只要妳出面,一切都好商量的……」李老夫人也顾不得她难过,索性追问到底。
「他提出一个条件。」她低低地答。
「什么条件?妳快答应他呀!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要我做他的情妇。」一字一句,让李老夫人听清残酷的答案。
「哦……」李老夫人的表情十分奇怪,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有什么残酷,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洁云,这个条件的确有些为难妳。」
「不止是为难我吧?」方洁云深深凝眉,「这还关系到李家的颜面。」
「都到这个时候了,什么颜面倒不重要,」李老夫人陪笑,「只是委屈了妳,有些过意不去。」
不重要?呵,原来他们终究没把她当一家人,相反的,一副巴不得送她入虎口的模样。
方洁云心里苦笑,再度无语。
「洁云呀,伯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李老夫人「情深意切」地握住她的手,似乎要与她长谈一番,让她速速「清醒」。「其实呢,大家都知道妳与慕然的婚姻不过是个幌子,这些年来妳独守空闺,伯母我看得心疼……既然现在楚翘回来找妳,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如此妳也可以重获幸福,不必这样寂寞。」
是吗?重获幸福?这样说来,她倒占了便宜了?
「最近公司发生了这么多事,仔细想想,似乎有人在幕后故意操纵,想置我们于死地,虽然伯母不愿意怀疑楚翘,但自从他回台湾后,事情就发生了……」李老夫人继续推理,「如果事情真是他做的,也是因为恨我们慕然当初抢走了妳,存心向我们李家报复。洁云,如此一来,便是妳欠我们李家的了,妳是否该想个办法帮我们渡过难关呢?」
原来,一切倒成了她的错?她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素来与世无争的好心人回来帮忙,反倒成为罪魁祸首了?
忽然间,方洁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伯母,您是想让我去做他的情妇?」直截了当,她反问。
「呃,我只是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了,愿不愿意还得妳本人做主……」李老夫人尴尬地笑。
愿不愿意还得她本人做主?呵,好熟悉的话语。很多年以前,也曾有过相似的一幕,相似的对话,连那脸上和蔼却虚假的微笑也极其相似。
当年,她答应了那个残酷的要求,却是有交换条件的。而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答应之后,还能换来什么?但这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但李老夫人强辞夺理地说了半天,有一句话却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重获幸福。
楚翘做的这一切,是因为恨她,还是爱她?出于好奇,她真的很想知道。
一想到他,她眼中便弥漫起酸楚的泪花,她骗不了自己,经过了这么久,她仍旧心存幻想,幻想与他和好如初。
何不藉此时机接近他,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也许会失去尊严,但她不在乎。
「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不知该怎么联系……」思索再三,她轻轻回答。
李老夫人愣怔片刻,猛地领悟了她话语中的含意,顿时大喜,「我有!我有!」连忙打开皮包,翻出电话簿。
昨日下了飞机之后,方洁云只睡了三个小时,吃一片面包,此刻已经是满身疲惫、腹中空空。她还以为这位名义上的「婆婆」至少会假意问问她是不是饿了、要不要休息……但很可惜,对方连一句客气话都懒得说,只顾着翻出号码,催她快打电话。
一阵心寒之后,她无奈地轻笑,接过了李老夫人递过来的话筒。
「见鬼,有什么事?」铃声响了好久,楚翘才接电话,语气狂暴,似乎正为什么事发着火。
「喂……」方洁云一怔,小声回答,「是我。」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来电,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略微激动,压低嗓音道:「洁云,是妳吗?」
与此同时,有一阵煞车的巨响,猛烈刺耳。
他在哪儿?在开车吗?开车的时候接电话会不会很不安全?
「我打扰你了吗?」她心中不由得为他担心。
「有什么事吗?」他清清喉咙,恢复冷漠的态度。
「那个……你上午跟我提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她吞吞吐吐道。
「妳答应了?」他很聪明,知道她会特意打电话来,就是说明她已经妥协了。
「嗯,我什么时候搬过去?」
「随时都可以。」他的声音此刻已不带一丝感情,似乎只是在谈一桩生意。
「现在也可以?」不知为何,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李家,宁可马上投奔那个存心要报复她的人。
「现在?」她的迫不及待倒让他有点意外,「那也好,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去接妳。」
手头的事情?他正在办公吗?
没有再多言,他连「等会儿见」也不愿多说,便我行我素的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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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洁云提着箱子在李家大门口等待。
刚刚对李老夫人撒了个谎,说楚翘马上会来接她,其实她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那只是一个让她尽快逃离那幢华丽大宅的借口罢了。
本以为他会故意让她苦等,谁知道没有她预料的那样久,大概只过了半个小时,他的车子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这么快就收拾好行李了?」他望着她微讽道,「看来妳很想我。」
她并不愿意多言,只低着头把箱子提上车。忽然,他的手伸过来,接过了她的行李。
「这么轻?」他诧异道,「妳到我那里不止住一两天,还是多带几件衣服的好。」
「我只有这几件衣服。」别说出外旅行,即使在加拿大的家中,她的柜子里也只挂着少许朴素的家常便服。
「妳该不会是在故意装可怜吧?」他冷冷的目光一闪。
「装可怜?」方洁云一怔,之后是片刻的失笑。如今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要提防吗?
「否则堂堂的大少奶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几件衣服?」
「因为不需要。」她懒得与他啰唆,只想快些上车。
「不需要?」他眉心一凝,一把抓住她,「因为陪我这个穷小子,所以不需要穿得那么好?」
天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也能曲解其意?该怪她当初伤他太深,以致他变得如此尖锐多疑吗?
「因为没有人看,」她深吸一口气,酸楚地回答,「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看我了……所以我不在乎穿什么。」
他似被她语气中的酸楚触动了,将信将疑地凝视她。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她实在不愿意待在李家大门前接受他的拷问。
他突然双臂一绕,搂住她的腰,然后发生了一件让她大吃一惊的事--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