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受伤的第一时间,云深深就已经为自己点穴止血,但由于没有来得及包扎,她的衣袖依然被血浸透了,看上去着实触目惊心。
坐在不知道是哪个猎户留在山中的小屋里,云深深扯下自己的一块衣襟,单手开始为自己包扎起来。
「让我来。」洛清华早就心痛得无法自拔了,管不了他大哥那一套无心诀如何如何的说法,他满心满目都只是她,这个只认识的几天却好象认识了一辈子的云大夫。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覆在自己的伤口之上,然后打了个平顺的结,最后还很孩子气对着她的伤口吹吹气,「让大哥哥吹吹气,妳就不痛了。」
「喂,洛清华,别把我当小孩子。」云深深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抱怨。大概是紧张过后人总会流露出内心真正的一面。他今天晚上看上去特别的激动与脆弱。
是因为她吗?
云深深突然觉得一阵迷乱,心像失控了似的跳着。还好,她还来得及,还好他们都平安。
绷得极紧的线在这一瞬间就断了,她只觉得心中一空,只有靠眼眶里涌出来的热泪来填满。「太好了,我还怕自己来不及呢!你们都没事,太好了。」
她哽咽地说道,整个人几乎都靠在洛清华的身上,她真的太累了。
这几天下但要承受着与他重逢的激动,又要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她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不堪重负。
一直没有说话的洛明,这时突然开口道:「谢谢妳,云姑娘。」
「不客气。」云深深小声地答道。她看着洛明的样子,他的眸子里没有那种灰心丧气的感觉,相反的,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是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彷佛极致的残忍与极致的温柔,欲望与淡泊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一样。
「妳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无梁殿里的?」他接着又问。
云深深笑了一下,「我只是偶然看见的,而且洛清华的身影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她停了一停,又道:「洛教主,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是假的。」洛清华忽然抬起头,沉沉地说道:「什么惠帝宝藏,开门玉匙、谜语诗歌,通通都是假的。」
「都只是引我们来上钩的诱饵。」洛明露出一丝苦笑,双手负于背后,「朝廷这一招真是够狠、够绝啊!」
「他们先是在江湖上放出假消息,然后在此守株待兔,藉此将惠帝残党一网打尽。」洛清华也笑了起来,「我说这件事为什么流传如此之快呢?」
「算了,我也算是对教中诸人有了交代了。」洛明双目扫过两人脸上说:「清华,随我回南疆吧。」
一时间,三人皆一动也不动的僵持着。
良久,洛清华才抬起头,缓缓开了口,「不,我要留下来。」
洛明那张冰雪做的脸上,隐隐浮现了一层青气,「圣使,你在违抗本座的命令吗?」
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洛清华也不知道,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在这三年中,如同神祗一样存在他这段空白过后的生命里。
但是,他不能放开她的手。
他看着云深深,很奇异的感觉,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梦中无数次见到的人,红尘万丈中,三世轮回里也想抓住的人,绝对绝对不想放手的那一个人。
洛清华定定地回道:「是。」
「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洛明眉尖眼梢上扬,看在云深深的眼里那是一种讥讽的冷笑。
她的确为洛清华这种不顾一切的态度在感动着,但有一丝隐忧总是挥之不去。
洛明是何许人物?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会说废话。
「我如果说不行呢?」他冷冷地又道。
「请教主成全。」洛清华将云深深护在身后,斩钉截铁地要求。
「哼,清华啊清华,枉费我花了三年时间栽培你。」他的目光彷佛在凌迟着这两个人,「原来你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跳不出红尘牵绊。」
「凡夫俗子不好吗?」云深深突然插口问道,「世间不就是由凡夫俗子所组成的。」
「哈哈。」洛明仰头轻笑,「想做凡夫俗子,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他轻拂衣袖,夜风刮过他身上,待刮到他们两人身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冰冷空气。
「洛清华,看在你和我到底是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次,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你在祁月教中的一切,值得吗?」
「值得。」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在祁月教的日子更像是一场幻梦,远没有和云深深在一起时感觉那样的真实。
「好,很好。」洛明推开窗子,黑夜衬得他邪气迫人,「洛清华,我的弟弟,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从容不迫的向窗外一跃,消失在夜色里了。
留在屋子里的云深深与洛清华两人,有点不可置信看着空荡荡的窗子,不敢相信洛明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我们也先离开这里吧。」云深深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只是那场素宴肯定是办不下去了。」
「嗯。虽然他们没有追来,但此处的确不宜久留。」洛清华转过头看着她,伸出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好象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第九章
得知锦衣卫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也没有对周府如何之后,他们两人的心情才真正的有了一丝轻松。
「妳说什么?我还扮过女人?!」
「对啊,你那个样子真是个大美人啊!」
「我不信。」
「哼,下次我就再弄一次给你看看,不由得你不相信。」
两个人坐在云深深屋子的屋顶上,正听着她将他们一点一滴的过往细细地诉说着。
洛清华依然想不起过去的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依然保留着对彼此的感觉,哪怕是永远也想不起过去,至少他们抓住了将来,不是吗?
灵谷寺发生的一切很快地就被两人所遗忘了,对他们来说,经历过风雨过后的平静与淡然,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这一天晚上,天上银河如水,地上灯火如星,远处秦淮如炼,身边佳人如玉,在这一户民宅寒碜的瓦面屋顶上,这两个人正在互吐爱意。
月光将这两个相依在一起的身影剪成了镀上银边的剪影画,那么的美丽又那么的缥缈。
真的以后都能这么平静地和他在一起了吗?
云深深靠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强忍着心中那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只是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真怕他又像三年前那样突然倒下,然后就把她给忘了。
唉,爱情让人愚蠢、让人软弱,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在想,如果能永远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
「为什么不能呢?」洛清华圈紧了她。原来,他们曾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原来自己在三年前就已经喜欢她了,原来那梦中念念不忘的眸子就是她。
他要和她在一起,就算放弃一切他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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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深深看着倒卧在床上的洛清华,竟又像三年前一样的突然昏倒了,任凭她用尽所学都没用。
「醒来啊,清华。」她抓着他的双手,摇晃着他的身体,而他只是像死去了一样,对她的呼唤一点反应都没有。
皱着的眉头、咬紧的牙齿,偶然的抽筋与他那青白的脸色及额上的冷汗,说明现在的他正在忍受多么大的痛苦。
她该怎么办?
云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的慌乱。对,去找洛明,他这个祁月教的教主大人、清华的哥哥,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替他盖好被子,打开门正准备跨出,赫然发现,洛明已经来到了她的屋子门前。
「云姑娘,我弟弟是不是已经发作了?」来人一袭白衣,看似如仙,实则诡异如鬼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治好他吗?」云深深冲到他面前,颤抖地质问。
「云姑娘,妳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需要的是个圣使,一个可以修练无心诀,一个可以替我杀人的人,而不是什么兄弟。」洛明冷酷地说,「他的曼殊莎华根本没有办法可解,我只不过是在他的身上另种了一种蛊,只要他保持无情无欲,便能两蛊相克相依,不但身体会变好,而且武艺更是一日千里。」
难怪他变得武艺高强、变得冷淡、变得一点也不像他。
「你,骗、了、我。」云深深一字字的说道。
看着她这张苍白无比的脸,他残忍地开口,「云姑娘,我骗了妳什么?难道清华的身体没有好转吗?他现在会发病,都是因为妳。我不知道妳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又一次为妳动心?但是我可以告诉妳,他现在身体里两蛊相斗,加上无心诀的真气乱窜,他的性命只怕比三年前丢得更快,这一切,都是因为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