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总是会梦到一些奇怪、支离破碎的画面。
比如像眼前这一双正看着自己,明亮清澈的眼睛。
「做人的确是要向前看,可是,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他难得出神地说。
「洛兄,你把你的过去弄丢了吗?」
是啊,是弄丢了。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见过?你知道我的过去?」他急切地问道。
「我……」云深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从前的事,但想了想,还是不说得好。像他现在这样,少年得志又卓尔不凡,快意江湖不是挺好的吗?
过去于他而言,是一段黑暗无光的岁月,想不想起来又如何呢?何况祁月教的行事作风处处透着诡异,也许那祁月教主让他一并忘记前尘往事也有着自己的理由吧!
忘记了就忘记了,只要你过得好,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大夫,觉得你眼神迷惑,所以我是用猜的。」云深深微笑着搪塞了个理由。
他的笑容真是美丽,哪怕脸还残留着别人的血迹,却依然像白梅染上了红晕一样夺目。
真希望可以永远看到这样的笑容。
突地,洛清华的心抽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要涌出来,却被什么给阻挡住了,只能产生那种噬心的疼痛。
他咬着牙,头像是要裂开般痛苦难当。
「你……你怎么啦?!别吓我,你怎么啦?!」
洛清华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只有这张焦虑得近乎绝望的面容。
好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是梦里吗?还是在过去?似曾相识,却无法想起,遥远得让人以为是在前世看过,今生早已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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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看上去十分健康的他,又像三年前那样突然就昏倒了呢?
云深深将他抱到自己的床榻上。这个人,怎么习了武之后还是这么的瘦啊?目光从他那苍白滴着冷汗的脸上一直落到他手腕上。
拉过他的右手,她开始切脉。
云深深的三根手指一搭上他的脉搏,就被那混乱至极的脉象给惊呆了。
他的体内像有两股气在互相争斗着,而且越演越烈。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这种情况。正当她焦急如焚的时候,他的脉象又渐渐地奇迹般的平息了。
又回复了那种平稳大气的脉搏。
他适才昏倒时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变回了那种像瓷器一样白皙中微透淡青的平静颜色,整个人躺在她的床上,漂亮得不像个真人,倒像个陶制的人偶,五官都不动了,脸上只是一片全然的静与冷。
她抓过他的手,趁着他还在昏睡之中,偷偷地、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三年的时光彷佛从未在他的身上流淌过,他还是那样清俊,那样秀宁、那样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好看了,健康的他浑身洋溢着一股夺人的光芒,也许这光芒是冰冷的,难以亲近、过于刺眼的,却无法否认他的夺目与灿烂。
他的唇色还是那么淡,有着温柔的色彩与倔强的棱角,好象在无声地诱惑她。她喘着粗气,低下头,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的嘴唇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软软的,带着清新的气息,像丝绸一样的触感,美妙到无法言语的地步。
然而,她只是轻轻地从他唇上掠过,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种令人窒息的羞愧感觉给淹没了。
天哪!自己一遇到他,就什么理智矜持全无,居然连这种大胆的举动都做出来了。
真是丢脸死了。云深深捂住自己的唇跳开他的身边,可是自己的视线却老是不自觉落到他那沉睡的脸上。
既然能够重逢,那也一定能够再一次爱上……
倏地,窗外传来重物落在尘土里的声音。
云深深连忙?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落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仓皇地正准备逃跑。
她眼明手快地伸手抓过去,抓了个正着,这个正在她手中扭动挣扎的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久儿。
久儿落在她的手里,耍赖的叫道:「我只是来看看坏人到哪里去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死小孩,他一定是什么都看到了。
「说!你看到什么啦?」她双手扠腰,凶巴巴地问道。
「我就看到哥哥亲了那个好漂亮的人哟!娘说亲嘴就会生小孩,可是那个好漂亮的人是哥哥,云哥哥也是哥哥,你们将来由谁来生小孩啊?」小孩子果然是最天真的,总会用最无邪的话语说出最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实。
「告诉你一个秘密哟,」云深深蹲下来,摸着久儿那圆圆的小脑袋说:「下次看到云哥哥要叫云姊姊哟。」
云姊姊?这个每天嘻嘻哈哈,一餐抵得了别人三餐,看病就像吃白菜一样容易,他心目中此生最敬佩的人,是个姊姊?!
久儿那幼小的心灵,实在是受了太大的惊吓。
早知道云哥哥是云姊姊,他应该要先亲到再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云姊姊去亲了别人。
他不要啦!
「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让久儿不禁悲从中来,大声痛哭。
自己说错了什么吗?云深深抓着脑袋,开始认命地哄起小朋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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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梦吗?
唇上微微一痒,就像有朵曼陀罗花飘过他的唇。空气里有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不是花的清香,而是细沉的草药味道。
那是一股独特的味道,是被时光沉淀过后的味道,老旧却又沉静的味道。他喜欢这种味道。
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又要阖上的眼睛猛然睁开,洛清华简直是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在一个陌生人的床上安心地睡着?不,他昏倒了。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昏倒?
外面隐约有笑语传来,是那个大夫的声音。
他下床,推开门走出去,就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抱成一团,坐在门前的树荫下,一人手中拿着一片白糖冰正吃得津津有味。
「你醒了?」云深深将刚买的白糖冰塞进嘴里,一见到他便含糊不清地说道。
迎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子,洛清华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呃,我……」
「你饿了吧?」她摸出块帕子,擦擦久儿脸上与自己手中的糖水,「洛大哥,你在这等我一下,中午我请你去状元楼。」
「不必了,我还有事。」洛清华第一反应就是直觉拒绝他,总觉得和他太接近了,内心的平静就会轻而易举被打破,这样让他惶恐、让他不知所措。何况,他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洛大哥了?
「不就是请救命恩人吃顿饭?怎么?你怕和我一起?」云深深挑着眉问。「想不到堂堂祁月教圣使大人连与小弟吃一顿饭都怕。」
「我……」洛清华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解释这种期待又害怕的心情。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云深深朝他灿烂地一笑,「我换个衣服就出来。」
她一把抱起久儿,「久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和这个会飞的漂亮哥哥一起?」
「对,和他一起,我把他交给你,你帮我看着他,好不好?」
「好!」久儿答得很大声,然后伸出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角。
洛清华哭笑不得地发现,他竟成了一个小男孩的俘虏。
「会飞的漂亮哥哥,我不能松开手,因为我要看着你。」久儿仰着脸,无比严肃地向他宣告。
「好。」洛清华低下身子,轻轻地捏捏小人儿那红润润的腮帮子,「我不会走的,因为我被你抓住了。」
被那双清澈明亮、晶莹如星的眼睛给抓住了。
「白糖冰哟,好吃的白糖冰哟,盛夏消暑的最佳点心哟。」从巷子那头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刚刚这一大一小好象就在吃这个吧?
在冬天的时候取水和糖做成冰块,存在地窖之中,到了盛夏时分,才分成小块拿出来卖。
比起那些大富人家到了这个时候就用冰块放在屋中,有时候冷到需在这时穿狐皮袄子,这两文钱一块的白糖冰只能算是平民化到了极点的享受。
「久儿,你还想不想吃白糖冰?」他突然也很想尝尝这久违了的味道。
「我……」说不想吃是假的啦!可是娘说过,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过这个漂亮哥哥刚刚被云哥哥亲过,那他到底算不算是陌生人呢?
这个问题好难哟!
看着久儿一张小脸难为得揪成小笼包子,洛清华又忍不住地捏捏他的脸,「久儿,只是一块白糖冰而已。」
「可是娘说,不可以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不过,你刚被云哥哥亲过,应该……」
久儿接下来念些什么,洛清华完全没有听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