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你相公希望你能明白,他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跟你同房,必须一人居住在乘风院里,避免他人的打扰。所以,就请你暂时委屈住在这东波院中,等白马院整理完毕,他就派人来接你过去。”说完,绍渊便准备转身离去,不愿面对预料中的哭诉抱怨声。
姿菁乍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顿时松懈了不少,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好运,不用与那病人膏肓的凌少主共枕,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将远离人世了?如果是的话,她身为人妻,是不是应该侍奉床侧呢?
“请问……相公的病情很严重吗?”她试探性地问。
“病?”绍渊愣了一下,那小子壮得像牛一样,哪会有什么病?如果真要说有,恐怕也只有那暴躁的脾气跟怪异的性情而已。
“如果那也算病的话,那真是无可救药的病了!”他喃喃自语。
果然!姿菁更加肯定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凌家就是因为这样,才肯花大把的银子买媳妇进门,因为这个媳妇很快就要成为寡妇了。
她伸手拿下头巾,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忧伤,但还是故作镇静地道:“我知道了,请公子转告相公,我会在这里等他,如果他需要我服侍,请他派人说一声。”
看到红占下俏丽的容颜,绍渊止住了即将离去的步伐,睁着大眼,手指着姿菁,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那个……”姿菁两字哽在绍渊的喉间,说不出来。
此时姿菁也认出了绍渊,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她有些尴尬的羞红了面。“你是上次那位公子?”
“你就是倪家的小姐?”绍渊不答反问。以她的生活背景,应该跟倪家扯不上关系才对,她怎么可能是绍谕要娶的刁蛮小姐呢?
姿菁明白倪氏兄妹在外的评语并不好,虽然很想否认,奈何血浓于水,事实总归是事实。“是的,我叫倪姿菁,倪宝是我哥哥。”说到倪宝两个字,姿菁不自觉的银牙暗咬,心中充满了恨意。
虽然这股恨意一闪即过,但还是被眼尖的绍渊看到了,“你不喜欢你哥?”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没有一个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卖掉的。这种无耻之徒普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喜欢,我也不例外。”
他为她的话感到震惊,想起上次她曾说过不满意自己的婚事。“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嫁到凌家堡来?”原来逼婚的竟是自家人?绍渊有些失笑的摇摇头。
她何止是不愿意而已?简直是千个不愿意、万个不愿意。可是为了病重的母亲和唯一的弟弟,她能拒绝吗?
从姿菁的沉默中,绍渊明白的知道了答案。
很好,一个不愿意嫁,一个不甘愿娶,这下事情好办了。
从东波院的新房出来,绍渊就直接冲到绍谕所住的乘风凉。
他老大不客气的打开书轩的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巨大的开门声使得埋首书堆中的绍谕抬起了头,满脸的不悦。“二叔难道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
“‘礼貌’是对有礼的人用的,至于你?不必了。”绍渊不在乎的挥挥手,迳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小子吃错药了?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你再不知分寸,小心我不客气了!”绍谕沉着声,越身走向他。
“客气?老大,请问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了?”打有记忆以来,绍谕就老以大哥的身分胁迫他。“你一个人躲在这书堆里,把所有的难堪跟问题都丢给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绍谕拜完天地,兢迳自回到乘风院,也不理会众人投射而来的诧异目光与接踵而至的询问跟好奇,害得他顿时成了众人的攻击目标。更令他生气的是,连绍琪和尚雪也逃之天天。
“我爹跟二叔怎么说?”知道绍渊生气的原因之后,绍谕反倒平静了许多。
“他们直逼问我为什么把新娘藏到东波院中,而不送到你这儿来,是不是跟你设计好不要骗他们?”回想起大伯跟老爹那副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绍渊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你怎么说?”绍谕挑了挑剑眉,想知道答案。
“我能怎么说?”绍渊怒视着他,“当然是把你的威胁跟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哦!”
“那些老顽固的反应呢?”
“暴跳如雷!”绍渊比手画脚的诉说着当时的情形。“大伯直嚷着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将你逐出家门,幸好伯母跟我爹在一旁为你说情,才保住了你一个不孝子。看来这回是你赢了。”
绍谕朗声大笑,重新坐回书案前,好像他爹越是生气,他就越高兴似的。
看到堂兄这个样子,绍渊忍不住想起新房中那位含怨的佳人。“你高兴了,却害得一位无辜的姑娘得跟着受苦。”
听出他话里的酸意,绍谕收住笑声问道:“你是说倪姑娘?”
“什么倪姑娘?她叫姿菁,是你的妻子。”
“她叫什么跟我无关,我不觉得这对她有什么不公平,毕竟这是她自愿的。”谁教她要贫图凌家堡的荣华富贵及少主夫人的地位呢?不过,他怎么觉得她的名字很耳熟?
“事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绍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老大,我问你,如果这位倪姑娘根本不想嫁你,你是否愿意把她让给我?”堂兄一开始就打算跟对方做挂名夫妻,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娶她要来得幸福。
“难道是有人逼她的?”绍谕颇不以为然。他可很清楚老爹的一千两银子是做什么用的。“别忘了,上次是谁跟我说这个倪小姐爱财如命。骄蛮无礼来着?”他冷冷地提醒,不明白绍渊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绍渊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这些消息确实都是他告诉绍谕的。可是他认为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你不记得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姑娘吗?”
“那个女扒手?她跟这个倪小姐有什么关系?”从上次见了一面之后,她那既倔强又无奈的叛逆眼神就老是困扰着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怎么没有关系?如果我跟你说,那位姑娘就是你今天拜堂的妻子,你信吗?”绍渊对姿菁没有不好印象,自然不会像绍谕一样,开口闭口都是女扒手。
绍谕浓眉紧蹙,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你是说,今天跟我拜堂的就是那个女扒手?”
绍渊实在听不惯他那种侮辱的称呼。“拜托!你不要老是女扒手、女扒手的叫好吗?人家是有名字的。”他的口气开始有些不悦,“况且她会这么做,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也说不定。”
绍谕为绍渊一再替姿菁辩护而渐感不快,“她唯一的苦衷就是太爱钱了。为了钱财,她不惜抛弃自尊去当个小偷。”
“住口!”这个人是怎么搞的?越说越难听了。“我不许你再这么说她,好歹她也是你的妻子啊!别这么无情好吗?”
“她可不是我自愿娶的。”绍谕言不由衷地说。先前他确实是不愿意,可是现在——
“那就把她让给我。你不能给她幸福、快乐,我能。”绍渊直视着堂兄,眼神是认真的。
“不行,我不答应。”
“为什么?你并不喜欢她啊!把她让给我吧!”他不是一直很排斥这一桩婚事吗?为什么不肯成全他?
“不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绍谕迎视着堂凝那坚毅的眼,两人皆不相让。“别忘了她现在是谁的妻子。”
闻言,绍渊缓缓的转过身,走出门外,绍谕说得对,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可是他不会死心的,时间久了,姿菁自然会了解到谁才是最适合她的。
绍渊离去后,绍谕就一直坐在书案前,思考着绍渊突然的转变。
他心中也明白,无端将一个女子扯进他跟父亲的战局是不公平的,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如何呢?
他倏地站了起来,无论如何,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着才行。
初秋的风有些凉飕飕的,尤其吹在空寂的新房中更觉寒意。
姿菁在新房中直等到二更时分,确定她的相公不会来了,才站起身轻轻的阁上窗,熄灭灯火上床就寝。
可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成眠,心里老是惦念着母亲跟弟弟。不知大娘是否真的已把他们接回倪府住了?大夫是否有来看病?
突然,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姿菁心下一惊,莫非又是那位凌家堡的亲戚来探视新娘子了?
姿菁本来想坐起来迎接,可是想想又觉不对,哪有人三更半夜不睡觉来看新娘子的?于是她存着戒心躺在床上假寐,想看看对方是何动机。
绍谕一直在东波院的新房外守着,他看到屋里的新娘确实是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少女。不可否认的,经过装扮之后,她比前次所见时更美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神。可是,为何其中没有一丝嫁入富豪之家的喜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