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
一如往常地,严家的早晨是在一声尖叫中开始。
「啊!」
严若辰睁眼望向床头的闹钟,登时睡意全消,挣扎着推开罗杰下床,冲进浴室。
未久,从里头传来一阵撞击声以及物品掉落的声音,还有她因乍醒而显得低沉许多的咒骂声。
还躺在床上的罗杰张开眼眸,优闲的打着呵欠,满脸睡意的听着自浴室传出的各种声音,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个月第三次了,他发现若若着急的模样好好玩。而且,假若不出他所料,等会若若出来,一定会骂出一长串的话来指责摆在床头的闹钟--那个她不停地说要换掉,却没有一次实现的闹钟。
相处半年,他了解到若若其实是口硬心软,虽然他的记忆一点恢复的迹象也没有,她还是留他在身边,而没有照她当初说的:「一个星期后你要是不恢复记忆,我就把你扔了!」
至今已半年了,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但没有关系,因为若若一直在他的身边,只要有若若在,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好喜欢若若抱着他的感觉,那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每当他为自己的失忆恐慌时,若若总是在身旁安慰。
他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但若若总是拿他当小孩子,这让他有点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自己也不知道。
罗杰抬头往床头看去,陡地发现一个事实,然后,他呆呆地愣在床上,连严若辰梳洗好,换上公司制服,冲出浴室也浑然未觉。
「死闹钟,烂闹钟,等我回来一定要把你换掉!老天!这是这个月我第三次迟到,再迟到一次,我就浪费了两个小时又五十二分加二十三秒的赚钱时间,让我损失了两个小时又五十二分加二十三秒的钱!天知道这些时间我可以赚多少钱!可恶!该死!咦?希克斯,你在发什么呆啊!快起来去梳洗,我们得快些出门了。」严若辰骂到一半时,发现他仍然呆坐在床上,不由得从咒骂改成气急败坏的命令。
罗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她就站在自己眼前。
「若……若若……」他结结巴巴的轻唤。
「干嘛!有屁要放等你全都弄好了,咱们上车后再放,现在快点给我起来!」她不悦的吼叫。
「可是……若若……」他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急性子的严若辰拉起,往浴室「丢」去,强迫他以战斗的速度完成梳洗。
片刻后,两人一道出门,来到地下室的停车场。一路上罗杰很想告诉严若辰他刚刚才发现的事实,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开口,因为她的火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愈见高张。
依他的经验,此时开口只会遭致全盘封杀,不会有被接受的机会。
「快上车!」严若辰坐入驾驶座,发动车子。
「若若,今天是……」他跟着开车门坐进另一侧的座位。
「是什么?」她说话的同时。银白的BENZ跑车已怒吼一声的冲出去。
「星期天……」
罗杰话一出口,BENZ跑车「轧」的一声顿住。
他因冲击力过大而往前冲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他转头看着听闻他的话后立即煞车的严若辰。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她偏头看着他;他身上穿著一件有着皮卡丘图案的超大号T恤和牛仔裤。
黑锐星眸倒映着罗杰那张俊美的脸庞、闪耀着纯真光芒的蓝绿双眸,以及挂在他脖子上那条色泽鲜艳的鸡血石项链。
那条项链是车祸后唯一在他身上找到的东西,本来她是想拿去卖看值不值钱,但它的颜色让她不怎么愿意碰它,想卖的念头也就被接踵而来的事情给拋到脑后。
原因出在这小子不只会花钱,还是个不事生产的家伙,让他这么一搞,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就硬生生的被破坏。
不过,有这小鬼在,她的生活也不能全说是一场灾难,至少有他当活动抱枕,她差不多有半年时间远离恶梦,安然入睡一觉到天明。天知道她已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一觉无梦的日子了。
「抢钱钟上说的。」罗杰刚刚一直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只是她没有给他机会说。
抢钱钟,是严若辰的闹钟,可以录制自己的声音变成闹铃,有液晶屏幕,是一座价值不菲的电子钟。
「什么?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她将车子熄火,星眸跟着燃起火光。
「我想说啊,可是若若没有给我机会说。」他嘟起嘴,委屈答道。
车内沉寂了会儿后,突地暴出严若辰的怒吼:「该死的!你不会打断我的话然后说出口吗?非要等到咱们都出了门才说?去你的!」
一连串流利的咒骂从她红艳的唇瓣间说出,罗杰只能捂住耳朵,双眸含泪地忍受着她那高分贝的诅咒。
「下次你最好堵住我的话,然后告诉我正确的时间!」严若辰在骂到一个段落后,恢复平静地说。
「好。」他乖巧的点头,接着小心翼翼的问:「若若……」
「什么事?」她重新发动车子,想掉头驶回停车场,回家睡个回笼觉。
「我们还回去睡觉吗?」罗杰睁着期待的瞳眸望着她,很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严若辰在心底轻叹口气,他的眼神很明显的只写着两个字:想玩。
他想玩,而她却想睡觉。
「若若?」
要是若若不愿意,我们就回去睡觉。他的目光明白表示出心里的想法,教她看了心不知怎么地一拧。
「好吧。」她眨眨眼睫,将车子往外驶去。
「若若?!」这还是头一次她答应他的要求,吓得罗杰脸色发白,不知道她是哪根神经打到,还是她准备将他载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丢弃。「若若,妳不可以丢下我喔!」
他打赌严若辰会这么做,只因半年前他被她带回她前一个住处时,她便曾丢弃过他,那时的恐慌以及害怕他还记忆犹新。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感觉了!
「若若,妳绝对不可以丢下我,绝对不可以……」他不由得恐慌的叫着,整个心思全然教恐惧所宰制。
「谁说要丢下你来着?」乍听他惶惶然的叫声,严若辰讶然回视。
印象中的希克斯「小」虽「小」,但个性还算沉稳,也不会像一般的十岁孩子吵得烦死人,是以此刻他的表现反教她难以适应。
「妳呀!」罗杰扁起嘴,哭丧着脸的指控。
「我哪有!」严若辰不记得自己曾做过这样的事。
丢弃这个尺寸超大的抱枕?除却他是个不事生产,光会浪费资源的「小孩」外,她倒不觉希克斯有坏到她想丢弃的地步呀!怎地希克斯竟会指控她有丢弃他的念头呢?
「有啦!」他那迷人的蓝绿双眸蒙上一层水雾,「若若刚带我回来的时候就有!」
「刚带你回来的时候?」她偏首想了想,倏地低叫一声,「啊!」好象是有过那么一次吧。
因为她压根不想要有人介入自己的生活,而且还是个她发神经花大钱救醒的白痴,所以,她应该是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那也只是个念头而已,又没实现。
所谓的「念头」,只是在脑中刚成形的想法而已,常会因为多方的考量而改变,看希克斯人仍在这儿,便可知她的那个念头一定没实现。
「我不过是想过而已呀!」她不在意的辩称。
看来严若辰是需要有人来纠正她错误的记忆。
「没有!若若真的把我去了!把我丢在山路上!」罗杰指证历历,抡拳猛捶着她,神情像极了被情人无端拋弃的小媳妇。
那次她一改平时的恶声恶气,带他去吃麦当劳,还带他去明德乐园玩,结果趁他累得睡着时把他丢在山路上。后来不知道她是不是良心发现,总之她又出现把他带回去,一直到现在。
「好痛!」严若辰痛呼一声,他不知控制力道的拳头可不是常人能消受得起的。
通常希克斯只要过于高兴或惶恐都会做出这种动作,但倒霉的只有她,因为她刚好都在他身边,而她还是无法习惯他的力道。
「啊!若若,对不起!对不起!妳没事吧--」他急慌的询问教她给打断。
「该死的!希克斯,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然敢捶我!」严若辰将车子往路边一停,一手捂着肩头,黛眉倒竖的瞪着他,「也不想想是谁含辛茹苦的供养你吃穿的?竟然恩将仇报!要不是你还欠我两千八百万,我绝对会一拳『乎你死』!」
听闻这样的话语,罗杰反倒破涕为笑,傻乎乎的笑容看在她眼里免不了又是一阵骂。
「白痴啊!无缘无故笑成这样干嘛?」
「没有啊!听到若若骂我,我好高兴喔!」他揉揉泛红的眼睛,粲然一笑。
严若辰瞥见他眼中盈盈泪光,心中泛起一阵烦躁,不由得伸手搓搓他的头发,「傻瓜,爱哭鬼,小狗洒尿,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