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自己身为护国将军!
恨自己必须亲手终结心爱之人的性命!
摊开伤痕累累的掌心,那一道道的血痕还比不上内心的创伤,他眼中有什么东西滑落滴在掌心。
他低首借着火光一望,原来是一颗带血的泪珠。
他眼见着那颗泪珠凝固成一颗血石,不禁低笑出声,原来他的心若铁石,连流出来的泪也成了石子。
是上天在谴责他的无情吗?
是上天在惩罚他的愚忠吗?
是上天将他与她玩弄于股掌中吗?
假若有来生,他发誓,就算毁天灭地,他也要找到她,给她幸福,而非再似过去,每一次都扮演着结束她生命的刽子手。
今生无缘,来世结缘,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罗杰.希克斯.楚多再次因梦境而惊醒。
他戴上惯常戴的单眼镜片,镜片遮去左眼的蓝芒,余下右眼的绿光,左手把玩着垂在镜炼尾端的一颗祖母绿,硕长的身子几乎塞满了整片窗子。
又作梦了……没想到来德国散心,那个梦境依然纠缠着他不放。
这个他自二十岁开始即几乎夜夜缠绕的梦,好似要将他的情感全数掏尽。他每次都会梦见有九十九个男人在追杀九十九个女人,纵使面貌不尽相同,身分不同,时代不同,但他知道那九十九个男人,全都是同一个人,而那九十九个女人也全是同一个人。
他拉出挂于颈项上的银炼,炼坠是颗泪形的鸡血石。
这颗鸡血石就是那第九十九个男人流下的泪……
老实说,他不喜欢,却不由自己的去探求那梦境的真实性。
他有种梦里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感觉,也许是他的前世。
但是他不喜欢,他就是他,管他前世是挑粪的还是清水沟的。
可他在梦里清楚感受到的悲伤心碎……
心口传来阵阵痛楚,好象是在呼唤梦中那名女子。
下意识地,他总是会对有一头黑发又是东方面容的女子多加注意,只是七年了,他始终没有遇到任何一名与梦境符合的女子。
思及此,他不禁想起昨天在街上遇见的那名东方女子。
她是唯一一个符合梦中女子形象的人,但他却因一时的发呆而错失认识她的机会。
找出她留下的那张名片,上头的文字是中国字,而且是繁体字。
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是使用繁体中文,那就是台湾。
罗杰没有多做思考,立即拿起话筒,打了通电话到航空公司订了张机票。
他要证实,证实自己跟梦里的男子是不同的,今生的他只为自己而活,不为任何人而活。
他要找到那名梦中女子,让她知道他与前面九十九世的男人不一样,他不追杀她,他要让双方都自由……
夜更深了,漆黑的夜空一丝月光也无,而他胸前的鸡血石却隐隐发亮。
台湾 台北
夜雾恍似朦胧的纱巾笼罩住蜿蜒的山路,除却偶尔出现的车灯隐约透出晕黄的灯光外,再无任何形影显现。
在雾气弥漫、视线不佳的山路上行驶必须全神贯注,否则出事的机率绝对是百分之百。
严若辰才刚完成一趟任务,身心俱疲的她明白此刻自己是不适合开车的,但她还是自桃园中正机场一路开回来,理由只是她不愿意花个一、两千元的代价坐出租车。
「死了!」她低啐一声,一手扶着方向盘,弯身捡拾刚刚拿出来想播放,却掉落到车上的CD。那片CD可是她花了三百五十元买的,怎么也不能让它变成三百多元的废物。
捡起那片知名女歌手演唱的新CD,严若辰按下车上CDBOX的open键,才要将CD放进去,谁知,她本来想放开油门减缓车速的,却不小心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像火箭般弹出去,吓得她连忙两手抓住方向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失了判断力,她忘了该放开油门,而非将油门当煞车踩。
车子疾驶过一个弯道,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她的眼睛,她瞇起眼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随着「砰」的一声,她的意识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罗杰.希克斯.楚多在山路上疾驶着,无视于弯道该减速,反而加速转弯,像是赛车手的驾驶技术令人叹为观止。
才逃离那堆烦人的事务两天,又要被召回纽约,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好不容易才来到台湾,干嘛他又笨得回去背那堆沉重的负荷呢?
当初若不是那个老头拿那颗鸡血石来交换他接掌楚多集团,他压根不会担下这个责任,老早享福去了。
哼!要不是为了那颗他执意要得到的鸡血石--那唯一联系着他与梦中女子的钥匙,他也不会乖乖的栽进那死老头设下的陷阱里。
从他懂事以来,那梦中女子成了唯一能勾动冷血的他心弦的事物,而那老头就是捉中他这个弱点来驱使他。
真是够他×的!
他驶过一个弯道,迎面驶来一辆车子,车灯光线刺入他的眼眸,教他张不开眼,等他发现想要踩下煞车时,却发现煞车失灵。
奇怪,他今早才检查过煞车,那时并没有问题,难道……
有人要杀他?!这是他脑中最后残留的意识。
砰的一声,两辆高速行驶的车子迎面相撞,接着一抹焰红照亮阒黑的夜空。
山头有道黑影放下红外线望远镜,冰冷的蓝色眼眸闪过一丝懊恼。
约瑟.葛里皱起眉头,他向来不失手的,但这次他接下的case却波及到另一辆无辜的车子,他的心中没有愧疚,只有懊恼,这可是他出道以来首次的失误。
那个罗杰.希克斯.楚多才是他的目标,为了达到目标,牺牲一个人是无所谓的,反正全世界人口爆炸,死一个人跟死两个人是没有差别的。
现下就等着明天的报纸刊登出这则「意外」事故。
他撇撇嘴角,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由远至近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以及救护车的声音,沉寂的夜变得热闹起来。
点和点的命运就此成了线,连接起来。
「啊!呜……」严若辰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却因不小心敲到手而痛得低呼。
梦?是梦?对,那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梦里那抹强烈的痛心仍未完全褪去,那人的热度似也从梦里延烧出来。
她喘息着,无法乎复狂跳的心以及颤抖的身子。
害怕。是的,她好害怕。梦里的影像是如此的真实,好似那名投入火海中的女子便是她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可怜?开玩笑,她才不会像梦中那名女子那么笨自杀呢!
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这可是她的至理名言。
她宁愿别人死,也不会要自己死;宁愿是别人损失钱,也不愿是自己损失钱。
「呼!」严若辰轻嘘口气,反正她还活着,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是的,那只是个梦,梦不是真实的,活着能呼吸才是最真。
倏地,她冒出了一声咒骂,「该死的!」
映入眼帘那双缠满白色纱布的双手是她咒骂的主因。
她用来吃饭的宝贝手竟然缠上了纱布,而且还痛得要命,她是做了什么大事让自己受伤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这张床不甚舒服,显然不是她房里那张柔软得让人一躺下去就不想起来的床,何况她那张床也不是白色的。
白色……这让严若辰联想起她最讨厌的地方。
扬睫一溜,果然,那一大片的白色让她发现自己身处在她曾发誓死也不踏进的医院。
一连串的低咒连珠炮似的逸出她的唇间。
她从没见过世界上有哪个地方比医院更黑血的。
这种只要踏进就得付挂号费,不幸睡张不舒服的床一下还得付住院费,若是要开个刀,费用更是高得吓死人的烂地方,她连提都不愿提。
如今,她不只是踏进,还住下了。
严若辰现在心里塞满了疑惑,她怎么一觉醒来就在医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妳醒了。」一声惊呼将她脱轨的思绪捉回。
她望向声源处,只见一名身着护士服的女子站在门口看她。她不悦的横眼瞪着那名女子,护士只会叫不会做事吗?
严若辰一见到那名护士小姐,愈发肯定自己身在何处,整颗心霎时一沉,不快了起来。
「我怎么了?」她口气不佳的问着。
「妳出了车祸,奇迹似的只受了轻伤。」护士小姐见她神采奕奕的,也知晓她没什么大碍,但为免有个万一,她还是按下了叫唤铃。
什么叫只受轻伤?她身体上的创伤是轻,但可预见接着要失去一大笔钱,那可是严重得不能再严重的重创。严若辰在心里嘀咕着。
车祸……她发生车祸,但有这么严重吗?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她从机场开车回家,然后cD掉了她捡起来,却不小心用力踩下油门,随即一道刺目的光直射入她眼里,记忆就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