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的话无法回收,方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地喊道:“你一直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自从夏朵过世后就拒绝一切情爱,在我还没进入书中的世界以前,我为你的深情动容,我羡慕夏朵能获得你永志不渝的爱,但是当我真正接近你,才发现你是多么多么地愚蠢!”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卡西莫怒气腾腾地攫住她的襟口。
“我就是忍不住想说,而且还要说更多!夏朵是个任性、不成熟、占有欲强烈,并且缺乏安全感的自私鬼!她要求你别忘记她、要求你在死亡的前一刻还要牢牢记住她,这种独占心理根本不是真爱,而是变态!”方郁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不准你说夏朵的坏话!”卡西莫气得猛力摇晃她,方郁的上衣领口在他猛力拉扯下,被撕裂了好大一块。
嫉妒使她丢弃了理智。
方郁浑然未觉春光外泄的事实,继续严正的批判他,“而你也不是真的爱夏朵。你只是习惯保护她,藉由她对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来肯定自己;你只是被深沉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才会坚守对她的承诺,将她牢牢地记在心中。”
卡西莫怔忡地望着她裸露的前胸。
此时此刻,方郁的身影又和夏朵重叠了……
天和地,似乎颠倒过来,卡西莫耳中嗡嗡作响,眼前望出去是一片凄迷森冷的黑。
夏朵离开人世后那一整个月的记忆,登时如排山倒海般朝他汹涌而至——
他看见自己发疯似地冲到棺木前,将她冰冷的身躯紧紧拥在怀中。
他看见一群孔武有力的男人将他围拢,抢走他心爱的夏朵。
他看见自己满身狼狈地掘着她新立的坟墓,在苍茫的天地间痛哭失声……
蒸腾的怒气突然凝结,方郁愣在原地,她看见卡西莫拼命拉扯自己的头发,喉中发出悲切的哀鸣。
那模样,像极了濒死的野兽。
她的心碎了。
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直坠而下,方郁自觉像个残忍的屠夫,提着利刃一次又一次挖刨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天啊,卡西莫,请你不要那么伤心……”方郁跪倒在他身前,哀哀啜泣。“遗忘不是对死者的冒渎,而是生命的本能,请你忘了夏朵,也把夏朵带给你的痛苦抛开吧!”
卡西莫突然将她扯进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方郁沉默地合上双眼,就算会因此窒息,她也绝不挣扎。
毫无预警地,卡西莫抬高她的头,如烈焰般激狂的唇完全覆盖她颤抖的唇瓣,瞬间袭夺了她的心神、她的吸呼,以及她所有的爱情。
他的吻既猛烈又贪婪,几乎是以绝望的心情印证她的存在。
也许,方郁对他来说只是夏朵的影子;也许,他心中的天秤早在不知不觉间倾向这个自称最懂他的女孩……
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探入她裸露的胸口、爱抚她饱满的酥胸,在他体内狂烧的欲火像是被压抑了整个世纪,一旦爆发便再也阻止不了。
方郁昏沉沉地攀着卡西莫,他热情的举措令她狂乱、着迷,她几乎在他一手主导的激狂漩涡中灭顶。
卡西莫粗暴地将她推倒在躺椅上,掀开她长长的裙摆。
“不,别这样!”方郁突然从激情的迷雾中回神,连忙抵住他愈来愈靠近的胸膛。“住手!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卡西莫对她的拒绝充耳不闻,直接扯下长裙、撕开她早就破碎的衣襟。
“不要,不要把我当成夏朵的替代品!”方郁以手遮脸,难堪地哭叫起来。
卡西莫犹如大梦初醒,立刻从她身上退开。
他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违背原则、丧失理智!
他怎么可以忘了对夏朵的承诺?
他怎么可以在方郁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
卡西莫艰难地背过身去,“你说的没错,无论如何,你永远无法取代夏朵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说出口的这些话像是在警告方郁,更像是在警告自己。方郁一言不发,双手依然遮住泪湿的脸庞。而后,她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像是在对她做最后的告别……
第七章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卡西莫音讯全无,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她等他,等了好几天,等到心灰意冷。
方郁像个游魂般到处闲晃,那一日的情景不断在她脑海中上演,她忘不了他的哀痛、他双唇的热度,以及他转身离去前那冷情的言语。
她不怪他,一点都不,是她残忍地揭开他未曾痊愈的伤口,是她逼他再一次面对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的赌注终究输光了、赔尽了。
在卡西莫心中,夏朵仍然是他最初也是唯一的挚爱。
经过了这几日的沉淀,她已经能将彼此的关系划分清楚——她是作者、他是主角,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身为作者的她不该投入过量的感情,从这一刻起,她只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坦然接受卡西莫永远不可能报以相同感情的事实。
方郁深深叹了口气,无法避免的遗憾依旧在她心头缠绕着。
“小姐,你要出门吗?需不需要帮你备车?”驻守门外的保全人员看见方郁走过来,礼貌性地向她打招呼。
“谢谢,但是不必了,我只想到外头走走。”
麦迪奇家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是梦寐以求的豪华住宅,对方郁来说却是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冰冷宫阙。
她无法不想到,这是卡西莫和夏朵相识相恋的地点,他们在这里共度无数个晨昏、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乐;她无法不感受到,卡西莫对妹妹的怀念永无休止,即使夏朵已不在人世,他对她的记忆却仍鲜明。
卡西莫虽然活着,却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方郁无法不悲怜他的遭遇、无法不责怪自己的安排、无法不感叹生命的未知和无奈。
泪水在不经意间沾染了眼睫,她的心不断为他揪紧、疼痛着。
方郁茫然地拭着泪,一部灵动的跑车突然由对面车道横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本能地往后退,不小心被路面上凹陷的坑洞绊着,狼狈地摔了一跤。
“你还好吧?”驾驶者下了跑车,朝她伸出友谊的手。
方郁抬头望向来人,正午刺眼的阳光令她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只能察觉他的体形十分高大。
还没决定要不要接受援助,高大男子已自行将方郁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方郁原想发几句牢骚,但是看见对方的脸之后,她的声音硬是卡在喉咙里。
她认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灰衣男子——波塞鲁伯爵,伊斯克里诺·宾丘。
伊斯克里诺曾是卡西莫最好的朋友,三年前夏朵过世后,他们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人。
正确点说,伊斯克里诺总是处处与卡西莫为敌、想尽办法找他晦气,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卡西莫一败涂地。
伊斯克里诺没发现她神情有异,因为他也正处于过度的震惊中。
昨天晚上,摩纳哥大使亲自上门拜会他。
多斯洛明白凭着自己的力量,绝对无法与拥有广大人脉的托斯加纳伯爵为敌,为了得回心爱的塞公主,势必得与卡西莫的宿敌合作。
根据多斯洛的说法,卡西莫爱上了摩纳哥国王最小的女儿塞公主,只要逮到她,必定可以使卡西莫就范。
于是,他们达成了协议。
当伊斯克里诺顺利击溃卡西莫之后,塞公主就归多斯洛所有。
起初,他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前来佛罗伦斯,他非常清楚三年前悲剧发生的原因,不认为卡西莫会这么轻易爱上别人。
但是,看见塞公主之后他明白了,塞公主与夏朵就像出自同一个模子,相像的程度让人匪夷所思。
“先为您做一番自我介绍,塞公主。”伊斯克里诺原本打算强掳她上车,但是这张酷似夏朵的容颜教人心软。
“我知道你是谁,克里诺。”方郁抢先一步回答。“还有,我名叫方郁,而不是你以为的塞公主。”
伊斯克里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不懂塞公主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更没想到她居然认得自己,而且喊他的方式就像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和卡西莫彼此势不两立,三年来你总是想尽办法要扳倒他,可惜总在最后关头被他反将一军。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八成是为了抓我当人质,然后逼卡西莫就范,我说得没错吧?”方郁不慌不忙地说着。
伊斯克里诺曾在她书中出现许多回,因此要分析他的心态与行为模式不算太难。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伊斯克里诺惊讶地提高嗓音,这下子,他更确定卡西莫的确爱上了这个女孩。
不管她是塞公主还是方郁,总之,她是牵制卡西莫唯一的法宝。
“不用他告诉我,我自然就知道。”方郁不由得苦笑。
这算是身为作者的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