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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新月型的玉佩,质地的确如上官朔方所言并非上等,但上头却雕有一朵极为雅致的芙蓉。

  “这……这是……”她的声音细弱而轻颤,甚至就连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着。

  她记起了这只玉佩,这是当年爹娘在带她到那座凶险的山林时,由娘亲手为她戴上的。

  她缓缓地伸出手,微颤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锦盒内的玉佩,那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神情,彷佛怕一不小心会将玉佩碰碎似的。

  这只玉佩就像是一把锁钥,触动了被封闭多年的记忆开关。

  那些曾经因为她险些被幼豹攻击致死的恐怖经历,而下意识不愿记起的前尘往事,如今全部回流,如同潮水般的一幕幕涌现脑海。

  这才发现,原来被她遗忘已久的记忆,竟和她这些年来所以为的,有着极大的差距……

  六年前——

  十岁小女孩的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左手被爹牵着、右手被娘拉着,不盈一握的小脚踏着雀跃的步伐,兴高采烈地走着。

  “爹、娘,你们说的那座山,是不是就是前面这座啊?”小可依眨着琥珀般的美丽眼眸,仰望着不远处那座郁郁苍苍的山林。

  和她脸上雀跃开朗的神情比起来,夫妇俩的神情简直如同阴天般的惨澹黯然,只是她还太单纯,一点也没有察觉她爹娘的异样。

  “是啊。”夫妇俩点着头,心口都像有块巨石压住般的疼痛难受。

  “好棒啊!我们走快点!”小可依眉开眼笑地嚷着,迫不及待地想进入那座美丽的山林中玩耍。

  夫妇俩忧伤地对望一眼,他们脸上凄恻的神情和女孩的雀跃欢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相公,难道我们真的非得这么做不可吗?”杜云娘——花可依的娘迟疑地问着她的夫君花钰明。

  “昨晚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花钰明脸上的神情也是异常凝重。

  “可是……我舍不得呀!”杜云娘说着,又更握紧了掌中的柔软小手,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不放手。

  “你舍不得,难道我就舍得?”花钰明沉痛地叹着气,低声说道。“就算舍不得也得舍,要是她落入那些人的手里,那更是没有生路啊!”

  闻言,妇人噤声不再言语,神色悲愤莫名。

  可依,他们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有着一双罕见的褐色眼眸,他们夫妇俩虽然觉得惊异,却一点也不觉得厌恶,即使耳边充斥着街坊邻居的蜚短流长,也不能动摇他们爱女儿的心。

  每当望着女儿那双蜜腊般温暖的眼,他们夫妇俩只觉得美丽而骄傲!

  但是,这一个月来,村上的人们相继染了急病去世,在短短的三十天内,村里就已死了十几条人命,更糟的是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完全查不出究竟病因为何,更无从防范起。

  也不知道可怕的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恐惧的村民竟然硬将这一场灾祸的根源推到他们的女儿身上,说她那一双诡异的褐色眼眸,就是导致村民们相继染病去世的罪魁祸首。

  由于村民们对死亡的极端恐惧,竟对这个荒诞不经的流言深信不疑,甚至为了杜绝可怕的病源,村民们竟群体鼓噪着要将他们的女儿活活烧死!

  他们怎可能看着女儿被那群已恐惧得毫无理智的村民们抓走?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女儿无辜被烧死!

  经过一整晚的垂泪夜谈,他们决定在村民们发现之前,悄悄地将女儿送走。

  然而,由于事态紧急,他们又没有任何信得过的亲朋好友可以托付,眼前除了让她自求多福之外,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这林子……难道真的非得到这座林子不可?”杜云娘望着眼前那座茂密的山林,难忍话中的哽咽。

  这座林子的凶险,方圆百里内的村民都知道,要是女儿不幸在林子里遇上凶禽猛兽,只怕是凶多吉少呀!

  “没有别的路了,只有带她到这里,不会注意,也不会想到,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啊!”花钰明一脸沉痛地说着。要是有其他的选择,他怎么可能会将惟一的女儿带到这里?

  原本他们也曾想过要和她一起逃离,但是为了不让村民们起疑,他们必须留下来,免得被村民发现追了上来,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爹、娘,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嘛!快带我去玩啊!”小可依雀跃地拉着爹娘加快了脚步。

  她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眼前那座美丽苍翠的山林上,并没有很仔细地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就在夫妇俩的愁云惨雾、小可依的满心欢喜中,一家三口来到了山脚下。

  他们伫立在山脚下,耳边没有传来任何野兽咆哮嘶吼的声音,只有微风吹过枝叶的细微声响,虽然静谧,却更透着诡谲凶险。掩藏在平静下的危机,往往是最可怕而致命的!

  “可依,爹娘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陪着你,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玩。”杜云娘强忍伤心,仔细地交代着。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玩久一点?这里看起来好好玩喔!”小可依仰望着她的爹娘,眼中有着恳求。

  夫妇俩互望一眼,眼中有着同样的伤心与沉痛。

  “你可以在这里玩到中午。”花钰明说着,几乎不敢望向女儿那双澄澈而充满信任的眸子。“爹和娘会在山的另一头接你。”杜云娘补充说道。“所以等会儿你进入林子后,就顺着山路一直走、一直走,山的另一头比林子里要好玩多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贪玩而逗留在半路,知道吗?”

  如果她不逗留在山林里,幸运的话,也许她能平安地走到山的另一头,那就有一线生机了。

  “我知道了。”小可依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眼睛不断地瞥向山林,并没有很认真地将娘的话放在心上。

  杜云娘依依不舍地望着女儿,自身上取出一只新月型的玉佩,目泛泪光地将它挂在女儿纤细的颈子上。

  “可依,这块玉佩给你戴在身上,千万别弄掉了,知道吗?”杜云娘慎重地叮咛着。

  这块玉佩虽不贵重,却是她杜家代代传给长女的玉佩,如今让女儿戴在身上,希望能保她平安。

  “嗯,我知道。”小可依的注意力终于被颈子上的玉佩拉回来,她将玉佩抓到眼前仔细观看着,上面那朵美丽的芙蓉令她兴致高昂地研究了许久。

  “好了,去吧!”花钰明忍着心痛催促女儿上路。时间不早了,他们夫妇俩若再不快点回到村里,恐怕会引起村民们的怀疑。

  “可依,你自己要小心点啊!”杜云娘揪着心叮咛道,眼眶忍不住泛红了。

  “好,爹娘要记得来接我啊!我去玩了!”小可依欢呼一声,迈开步伐跑进山林中。

  单纯的女孩全然不知道这一别将是永远,更不知她一转过身,身后的两个人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们夫妇俩哀伤不舍地目送女儿兴高采烈地跑进山林里,直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们还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忍离开,只因她这一去,不论是生离或是死别,此生都再难相见……

  一阵清风吹来,花可依的颊上泛起了湿冷的凉意。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怎么了,上官朔方就已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这才发现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两行清泪。

  “怎么哭了?”上官朔方心疼地轻拥着她。

  “我想起来了,想起那段被我遗忘的记忆了。我曾经以为爹娘无情地遗弃了我,原来他们也是迫于无奈。”说着,她的眼眶又热了。

  “你会恨他们吗?”

  “不。”她摇了摇头。“即使曾经有怨,现在也已经不存在了,我怎么能恨他们?他们也是受害者啊!”

  毕竟谁会舍得和骨肉分离?谁又忍心将惟一的女儿送进凶险的山林?当初她爹娘作出这个决定时,想必也承受了极度的痛苦。

  她不恨他们,只遗憾当初没有好好地拥抱她的爹娘,没有好好地感受最后一次的亲情温暖……

  她怅然地叹口气,突然抬起头,仔细端详着他的俊脸。

  “你就是当年那个大哥哥?”

  当所有的记忆回流,她不但想起当年她在山林中忘情地嬉戏,也想起了她曾遇见一位年轻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还记得那时他轻而易举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起,也还记得他这张俊逸非凡的面孔。

  六年后,他的俊逸依旧,更多了分沉稳与内敛。

  如今的他,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有着过人的智慧、勇气与武艺,足以捍卫他所爱的人。

  “你终于记起我了。”上官朔方凝望着她,眼中烧燃着炽烈的情感。“当年,若不是捡到了你这块玉佩,证明了你确实存在,我几乎要以为你只是短暂出现在我脑子里的美丽幻觉。”

  看着那只新月型玉佩,花可依不自觉地轻抚着她颈子上的伤痕,想起了那时她被一头幼豹攻击,那锐利的爪子抓伤了她的颈子,也抓断了玉佩的绳结,而她也因惊吓过度而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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