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去之前,左宥安回头看了一眼颓然萎靡的大哥,忍不住摇头叹气。
情这一个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左宥安跑了一趟医院替大哥请了一个半月的长假,又回到“上业集团”主持完一场重要的会议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由于担心大哥的状况,左宥安不顾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立刻驱车回到阳明山的左家大宅。
“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左家大宅。
左宥安先是一愣,没想到他才一踏进玄关,迎接他的竟是如此凄厉至极的尖叫。他疑惑地寻找声音来源,发现尖叫声是从二楼传来的。
二楼!?左宥安的呼吸一窒,心脏猛然紧缩。
大哥的房间是在二楼,难道会是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左宥安第一个抵达现场,发现一名女仆满脸惊恐地跌坐在大哥的房门前,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晕倒。
“我……大少爷……”女仆受了极大的惊吓,连话都说不太出来。
“大哥他怎么了?你快说呀!”左宥安焦急地逼问女仆。他下意识地不愿走到大哥门口一看究竟,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大……大少爷他……他……他……”女仆浑身剧烈地颤抖,仍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年迈的左爷爷在管家陪同下也来到了二楼,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有着和左宥安同样的焦急与不安。
“宥辰他到底怎么了?”左爷爷沉声斥问。
在众人的注视下,女仆只得强忍着恐惧,颤巍巍地说道:“大少爷他……他全身都是……都是血……”女仆一边说着,眼睛不小心又瞥见房内骇人的景象,结果她连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全身都是血?
左宥安恐慌地冲进大哥的房间,在看见房里的景象后,他纵是一个大男人也不免觉得可怕。
左宥辰倒在床边的地上,他的心脏部位插了一把拆信刀,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房间里散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宥……宥辰这个孩子……怎么会想不开呢?”左爷爷看见爱孙的死状后,差点伤心激动得晕了过去,一旁的管家连忙扶住他。
左宥安连忙走到左宥辰旁,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伸手探他的鼻息,却沉痛地发现他早已气绝身亡。
“为什么?为什么?”左宥安激动地捶打着床,顿失亲人的伤痛使他忍不住落下两行男儿泪。
泪光中,左宥安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封署名要给他和爷爷的信,他强忍着悲痛将信拆开,抽出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迹不但歪斜凌乱还有点语无伦次,显然左宥辰是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写的——
爷爷、宥安:
我身为一个医师,竟然犯了严重且无法挽回的错误,因为我不可饶恕的过失,一个年轻而美好的生命死在我的手中。我愧对少年、愧对少年的家属、更愧对医院。良心的谴责和内疚使我无颜活在这个世上,杀人偿命,我杀了那少年,所以我必须偿命……
我会做这个决定与砚灵完全无关,我好爱好爱她!她是个好女人,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她,更别为难她,我真的爱她,虽然她并不像我爱她一样爱我……我是真的想娶她!我爱她……
爷爷、宥安、还有在加拿大的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请原谅我……我是个不肖子……
宥辰绝笔
“方、砚、灵!”左宥安愤恨的怒吼从齿缝间迸出。
虽然大哥在这封信中宣称他的死与方砚灵无关,但是大哥今天会走上绝路,完全是方砚灵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她该死地玩弄大哥的感情,大哥也不会情绪不稳、不会手术失败、不会害死那名无辜的少年、更不会为了要借酒浇愁却在酒醉恍惚之间一念之差地走上绝路!
他一定要报仇!他一定要让那个叫做方砚灵的女人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爸,可以过来吃早餐了。”
方砚灵将两盘培根煎蛋和两杯牛奶放到餐桌上,轻声唤着仍坐在客厅看晨间新闻的父亲。
“哦,好。”方崇立正想起身,却被一则电视新闻给震慑住了,他整个人像被定住似的呆掉了,两眼睁大地直直瞪着电视荧幕。
“怎么了?有什么重大新闻?发生空难了吗?还是运钞车被劫?”方砚灵好奇地凑过来看。
台北xx医院左宥辰医师昨晚在家中自杀……
听见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看到电视画面中一间美仑美奂的豪宅,镜头甚至还拍到了老泪纵横的左爷爷,方砚灵如遭电击地僵立不动,过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掩口惊呼。
“宥辰他……他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他会是因为遭她拒婚,还有她被迫在宾馆演出的那场红杏出墙闹剧,受了太大的打击和刺激才想不开吗?
老天!他怎么这么傻?方砚灵既心痛又自责,豆大的泪珠不断地自眼眶滑落。
昨天以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过了一晚却变成永远的天人永隔,这真是太可怕、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在医院里不要答应他的求婚就好了,这样左爷爷也不会找上她,硬逼着她要和宥辰解除婚约,而宥辰也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做傻事了。
方崇立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心痛又不解地问道:“砚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宥辰昨天临时取消和你的公证结婚,是为了要等他父母自加拿大回来后再办一场热闹盛大的婚礼吗?他怎么会……怎么会……”
算起来左宥辰差点成了他的女婿,如今这女婿非但当不成,还从此天人永隔,方崇立觉得相当难过。
“这……”方砚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本来她以要等左宥辰的父母回国当作取消公证结婚的藉口,想先拖延一阵子再找理由告诉父亲她要和左宥辰解除婚约,没想到他却自杀了,这个噩耗实在太令人措手不及了,方砚灵到现在还不敢也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
铃——铃——
正当方砚灵无言以对的时候,电话铃声恰巧响起,坐在茶几旁的方崇立顺手接起电话。
“喂,我就是……什么?你说什么?”方崇立震惊的模样比听闻左宥辰死讯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对方不是和我们签了合约吗……什么?对方没有任何的解释?那……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到公司去处理善后。”
方崇立神情凝重挂下电话,而后颓然地将脸埋进手掌中。
“爸,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方砚灵有种很坏的预感。
方崇立抬起头来,牵强地扯动嘴角。“没什么,你别瞎操心。”
“爸!”方砚灵抗议地嚷道。“你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没什么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别瞒我了。”
“唉……”望着女儿坚持的表情,方崇立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刚才‘上业集团’的人突然打电话到公司,说他们要冻结原本要借贷给公司的那笔巨额资金。”
“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爷爷明明说只要她和左宥辰取消婚约,“上业集团”就会依约将资金借贷给公司呀!为什么左爷爷说话不算话?难道……难道左爷爷把左宥辰的自杀怪罪到她身上?
太过分了!左宥辰的死她的确很难过、很自责,但是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憾事,左爷爷也得负起一部分的责任呀!他怎么可以一味地归咎于她,还落井下石地想毁掉父亲的公司?
“对方没有说明原因,而且原因现在也不重要了,”方崇立心力交瘁地用手抹了抹脸。“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向国外订购了一批货品,如果在月底以前筹不出钱付给卖方,不但‘方氏贸易公司’会倒闭破产,身为公司负责人的我也会背负一笔庞大的债务,到时候可能连我们这间房子也会被法院拍卖掉。”
“什么?连这间房子也……”方砚灵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这间房子是母亲生前一手布置的,屋子虽不大,却有着他们一家三口温暖而美丽的回忆,如今连这间屋子都要不保了,怎不叫人黯然神伤?
望着在刹那间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方砚灵既心痛又担忧。父亲才刚动完心脏手术,又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她真怕父亲的身体会挺不住。
“爸,你别太忧心了,我来帮你想想办法。”方砚灵安慰着父亲。
“没有用的,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方崇立颓然丧气地摇摇头。
方砚灵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去找‘上业集团’的总裁。”
她不知道左家在哪里,所以没办法直接去找左爷爷,惟今之计也只有去找“上业集团”的总裁左宥安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有善意的回应,方砚灵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是她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