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月童不在,使他的困惑一直厘不清,但他虽然苦恼,可那并不会减少他对月童的感激。
会讲道理,是天城光希的专长之一,就听他忙着说道:“你这几天不但收留我,还让玉棠大哥照顾我,对我已经很好了,哪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天城光希就站在那儿,背景是一整片绿意,即使其中有几抹嫣红奼紫为那背景添色,但他本人,则只是什么也没做地站在那儿而已。清秀面容犹带着点稚气,一双澄澈的眼里满是无辜与不解的直看着人,完全不觉衬着那背景让他呈现出的角度画面有多引人遐思,那是一种会让人想费尽心机以求能留守住的清灵与纯洁。
那已经是超越性别的问题,见到这样的他,月童真有一时失神。
“学长?”天城光希看着恍惚的他,有些担心。
“没事。”月童回神,有几分狼狈。
“学长?你真的没事吧?”想起他所肩负的责任,天城光希是真的担心他,忍不住问:“说真的,我是不懂情况啦,但……但你真的没办法找人分担你的责任吗?”
他说得突然,月童就算惊讶也不动声色,一双惑人的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奇他会讲出什么话来。
“我问过玉棠大哥了,这几天承他照顾,我从他那边听到许多……呃……希望你别怪我多事,因为我一直没见到你,又有很多疑问,所以忍不住问了人,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怕牵连玉棠,天城光希先说明。
月童正等着,等着看见敬畏或不以为然的表情。
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寻常人一旦知晓他的成长背景以及他的能力后,看待他的目光不是不信邪的不以为然,要不就当他如鬼神般,惧怕多过于崇敬的敬畏有加,少有像御风行、霍靳等人,不但当他是正常人,还愿意跟他交朋友。
所以他正等着看这小学弟在探知他的底细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完全超乎月童所预料的,一见他没追究、完全不在意玉棠说了些什么,天城光希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那笑,带着点赧色,有点儿害羞、也有点怯生生的感觉,是无端惹人怜惜的那种笑。
摸摸鼻子,天城光希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呃……我可能没立场说这些,但我是觉得……这无关什么能力的问题,学长毕竟年轻,你有你的梦想跟想法,他们不该因为一个令牌还是什么符的……”
“月符神令。”月童不动声色地提醒他。
“对,就是那个。”又是一抹带着点赧色的笑,天城光希续道。“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呃……或许学长真有什么天赐的、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可那又不是你能选择的,因为一个令牌的选择而拱你出来当一门之尊,那不是很……很怎么说呢?”
微偏着头,天城光希努力想着形容辞。
月童好整以暇地等着。没人知道他这时的感觉与心情,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只见他高挑颀长的身影伫立于斜阳间,像做日光浴一样的闲散,任由灿亮的霞光洒落他一身,静静等着所有未竟的话语。
知道他在等,天城光希很努力在想,但最终只能化为一朵抱歉的笑容……“抱歉,我的中文程度毕竟没那么好。”想半天后,天城光希放弃找寻精准句子,换了个方式说道。“总之,我是觉得不管能力再怎么样的强,学长毕竟还年轻,尤其是让你从孩子起就承担这么重的责任,这实在不妥,甚至有点不人道;即使是现在,学长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让你独自一人负担那种类似维持世界和平的责任,这不是很过分吗?”
月童依然没开口,这不单只是因为不想跟人分享他的心情与感觉,更多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从没有一个人跟他讲过这样的话!
从他懂事以来,明月宗组织的所有人就视为理所当然地要他肩负起一切责任,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十八年前那月符神令选上了他,没有人顾及他个人的意愿或感觉,在他懂事之前,他的一切就被注定了。
为此,他常感到困惑,虽然他从没说出口、也默默地承受一切,但真心里,他常困惑为何他要承受这一切。
从没有人发现他这一部分的小小迷思,可如今,有人发现了,不只明白讲出来,还站在他这一边,而不是像其它人一样,在知道他该肩负的重任后,只会无意义地为他喝采或是加油打气,然后要他继续维持阴与阳之间的平衡。
那种感觉……陌生,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到月童不知该怎么面对那种心情,于是只能视而不见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个再次让他乱了头绪、甚至已经让他开始有点不知所措的人。
“学长?”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天城光希担心地看着他,样子无辜又无措。
“没事。”收敛奔腾的心绪,月童失神的微笑道:“我没事。”
“我还以为我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冒犯了你,如果是那样,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天城光希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你多心了。”是他的错觉吗?他怎觉得小学弟看起来又比以往更可爱些了?是种……是种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可爱。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样,我觉得你身上的责任太沉重,你该跟其它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换个方式让大家都分担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人的期望就寄托在你身上,这样你所承受的压力真是太大了。”天城光希说出他认为较合理的方式。
就是在这一刻,月童的心境有了极重大的转变。
他默默地看着小学弟,像是在思索后者刚说过的话,可实际上,月童现在想的事情是他本人都不敢相信的。
停留在天城光希脸上的视线几乎呈胶着状态,对着那张白净秀气的面容,他默默想起好友御风行与霍靳,然后觉得……对象。其实对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对了、感觉对了,那其它的问题就都是次要的了,所以……同性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五章
误将他的思考当成恍惚,天城光希直觉地关心着他……“学长?你不舒服吗?”他问着。见月童恍惚得这样厉害,他真是越来越担心了。
干脆将计就计,月童佯装一个踉跄,就如同他所猜想的,天城光希一个箭步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没事吧?”扶着他,天城光希有点无措。
“还好。”弯身环住他纤细的肩头,月童枕着他的颈窝轻哼了一声。
“你忍着点,我扶你到一边休息,然后再找人来带你去看医生。”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知之明,天城光希合情合理地盘算着。
“不用了,你让我靠着休息一下就好了。”是心理作用吗?月童竟默默地觉得这细瘦的身子泛着淡淡香气,而且,别看这副身子骨瘦归瘦,抱起来……还颇柔软的呢!
“真的不用找玉棠大哥来吗?”天城光希担心地问他。
月童感觉到了,那种暖如腊月冬阳的关怀之意,熨得他一颗心暖洋洋,整个人为之熏然、几乎要为之沉醉……“学长?”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天城光希好不自在。
“嗯?”
那一声轻哼就在天城光希的颈窝边,温热麻痒感刺激末梢神经,害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呃……对了,我去看过谷地管家了。”觉得不自在,天城光希只能自立自强的找话来说。
“嗯哼!”又是一记轻哼,月童示意他往下说,整个人犹挂在他身上,像是抱上瘾了,动也不动。
“虽然还很虚弱,幸好已在复原中。”这一点可以说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消息。
“那很好呀,我说过他不会有事的。”
“嗯,就是因为他很好,所以我也没理由再留下来叨扰学长的生活了。”天城光希接得很顺口。
“你还是想走?”霍地起身,月童眉头皱得死紧地看着他。
天城光希也皱眉,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本来就是在说这个的,不是吗?”他提醒月童,说道。“我跟谷地管家谈过,他也觉得我不该住下来,虽然就像学长讲的,我们各自有躲在暗处的敌人,但再怎么说,我这方面的危机并不确定,毕竟我转学来台湾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学长担心会拖累我的问题,我想那并不至于。”
天城光希就事论事地说道:“试想,他们攻击学长是因为想要那个代表权力的令牌,若真要耍什么手段,挟人质来威胁,再笨的人也知道要抓有用的、对学长来说是重要的人,才有威胁的作用,怎会费心找上我?更何况,我并不具有任何一项你们该有的特殊能力,他们更是没理由将注意力摆在我身上,学长实在毋需多心。”
月童静静地看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