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拗!真是的!这药我可是煎了一个早上的,就这么被你糟蹋了——”宝晴俯身在地,两腮气鼓鼓的,一边收拾一边大声埋怨着。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说完姚心妍掀开了毛毡,顾不得身上只有亵衣,还打着赤脚,起身就要往门的方向走。“小心!别起来!地上全是碎碗——”
陈宝晴呼声要阻止她下地,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啊——好痛!姚心妍心中大喊,但就是不愿叫出声音来,强忍着尖锐的痛楚,瘸着腿就要打开房门。
忽然房门大开,外头的阳光刺眼,一名男子罩了一身的光环——姚心妍眯起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整个人就被悬空抱起o
姚心妍睁着一双杏眼,看清了这双目炯炯、一脸怒气的魁梧男子,他就是先前轻薄她的男人。此时闻着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她两手使劲推拒他的胸肌,不料竟然令她一阵晕眩——
“表哥,她的病还没有好,就是不吃药,你看!我煎了一早上的药剩不到半壶了,还洒了满地——唉哟!她的脚流血了,刺的还真不浅。”宝晴吓道。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们这一群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盗匪!”姚心妍奋力地挣扎,小脚乱踢着,更加速了血流。沈梓秧倏地将她放上床榻,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一手握起了她的小脚仔细端详。
“姚姑娘,我们可不是盗匪,你不知道,表哥可是——”宝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梓秧挥手制止。
“宝晴,去拿盆干净的水、伤药,和几条可裹伤的布巾。药我来喂她。”沈梓秧关切的眼神片刻没有离开过姚心妍。
陈宝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后,推门离开。
“我不喝,我绝不喝,你们不放我走,我就死在这里。”姚心妍气愤地想将按在肩膀上的大掌移开。“把你的手拿开,你——你不可以碰我的脚!”
女人的一双小脚只有夫君才可以欣赏。
姚心妍在五岁的时候便开始缠足,十四岁时,她那双纤足就传遍了整个蟠龙镇。
还没有任何男人触摸过的小脚,这会儿,竟让一个毫不相识的男人捧着端详!她宁愿死去,也不愿受这种屈辱,气极败坏之下,斗大的泪珠再度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沈梓秧将姚心妍脚上的碎瓷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拔了下来。其中有一、两片小碎瓷细细的钳在肉里,他凑上口将它们吸了出来,之后随即为她止血。
姚心妍握紧了拳头,面对他狂勃的行为却毫无能力阻止,索性极力忍着痛,就是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血止住了,来——把药喝了。”沈梓秧将桌上半壶的药重新再倒上了满满的一碗,才一转身,就见姚心妍两手摇着嘴,只露出仓皇的双眼,远远地蜷缩着身体靠在床角边。
沈梓秧一语不发地坐上床榻,咕噜噜地将一碗汤药喝了半碗,姚心妍见他突来的举止,一时还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见他上前将她拉近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脑勺。
姚心妍一时还没有会意过来,那毫无防备的双唇就被他紧紧地吻住——
她气极之下,两手握拳,拳头像落下的雨点一般,不停地打上了沈梓秧壮硕的前膛。
可他仍不为所动地一口接着一口灌药。
她狂踢乱舞的四肢还是抵不过他的强势……渐渐的,她不再挣扎了。
她的泪水泛滥,万念俱灰,心想,他一定是想要迷昏了她,再让她就范。姚心妍等他将最后一滴药灌入她口里的时候,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嘴角还缓缓地流下了血丝……
“你你想做什么?”沈梓秧大惊。发现她想咬舌自尽,他急忙地撬开她的唇,将自己的虎口接近食指处硬是放在她的两齿之间。
姚心妍满口的鲜血,已经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了,她只是死命地咬住,不论是自己的舌头,还是他的手。
他们四目交接,谁也不愿先放弃。姚心妍想要他吃痛求饶,可是他却面无表情,两眼睁睁地瞅着她。
姚心妍第一次这么仔细、这么接近地瞧着这个男人。他的双目似鹰,眼神坚定清明,五官竟然是如此的俊朗而清秀。第一次,她觉得他一点都不像抢匪。
“唉啊!你们在做什么?”宝晴端着清水进房,看到了眼前惊心动魄的景象,手一发软,叮叮咚咚地将手上的铁盆子打翻了。
姚心妍被宝晴惊醒,这才放松了口。
陈宝晴顾不得一地的汤汤水水,跑上前要看看沈梓秧的手伤。
“表哥,你的手不要紧吧!让我瞧瞧!这姑娘是怎么了?你三番两次地救她,她不领情就算了,干么还把你的手咬伤?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宝晴将沈梓秧的手仔细地擦拭干净。
“我没事,不能怪她。”沈梓秧拿开了手,似乎有意要回避宝晴的触摸。
宝晴一阵失望,又见了躲在床角的姚心妍一副娇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心中就有一肚子的火;正想上前看她的伤却瞧见榻上那一双纤纤玉足,显得楚楚可怜、娇美动人,宝晴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天足,心底不禁自惭形秽了起来。
“宝晴,麻烦你将她的脚伤裹好,我去叫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顺便派个人在门口守着。”沈梓秧也在说给姚心妍听。他转身想要离开,然而,又不放心地转头——
“宝晴。”他低唤一声。
“什么事?表哥。”宝晴转身询问。
“替我看好她。”沈梓秧担心地望了望姚心妍,离开前,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宝晴撤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应他。
陈宝晴回身,走到了姚心妍的脚跟前,拿出了一条长长的布巾想要替姚心妍裹伤。
“不要,我自己来。”姚心妍缩回脚,伸手拿起了布巾,一圈一圈的缠绕着。
“你的脚好小,真是好看!”陈宝晴忍不住出声赞美。
姚心妍一脸沉默地看着陈宝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再看着她的一双大脚。
宝晴看她眼中并没有轻藐,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娘去世得早,爹爹又忙着刀厂的事,没有人很得下心来帮我缠脚,唉!都怪我自己,怕痛,才拖到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小脚是吧?表哥也是吧——难怪——”宝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了起来。
“他是谁?”姚心妍问。
“什么?你说什么?”宝晴回过了神,凑上耳朵问。
“你说的表哥是谁?”姚心妍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吗?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陈家口,擎天刀庄的当家——沈梓秧。”
沈梓秧——沈梓秧——为什么这个名字好耳熟?姚心妍在心中反复不停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母亲是我姑姑,他们是在十一年前回来陈家口的,虽然他们姓沈,但是爹爹说他仍然是陈家惟一的男孙,所以爹爹去世以后,就将擎天刀庄传给他了。咱们擎天刀庄的功夫,是大江南北无人能比的,炼出的刀剑利器更是千金难求。”宝晴说得口沫横飞,但又觉得意犹未尽,跑出了房门,没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一把短刀进来。
“瞧!这便是传闻中削金断玉的宝刀!江湖上的人都梦想拿一把咱们的擎天剑和断玉刀。就连刀庄里铸剑、炼刀的人,个个也都会使刀舞剑,这黑道白道都要怕咱们三分呢!”宝晴自顾自地说完后,顺手就将短刀放在桌上。
宝晴看了看姚心妍,忽然间想到了她的处境,这又转了话题。“也难怪你会以为他们是一群盗匪。其实你和表哥从小定过亲,他不过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可是姚家和沈家十几年来早已经互不往来,姚家的人也已不认这门亲了,才会把你嫁到阳谷县的魏家,所以你们的亲事根本作不得准的。”
“你——你骗人,这不是真的。”姚心妍胀红着脸,不敢置信地说。
“哼!我正希望这不是真的。姑姑从小就告诉我,表哥有个媳妇儿在蟠龙镇,起先我还以为姑姑在骗我,想不到是真的。哼!我才想给表哥做媳妇儿呢!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你这个程咬金?!唉哟!”宝晴两手搞着嘴,惊讶自己说出了深藏已久的内心话。
须臾间,两人在屋内相对无言,各有所思。
“好了!好了!你可千万别再寻死,这里没有人会害你的。表哥劫轿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宝晴不耐烦地说着。
姚心妍隐隐感到宝晴的敌意,于是缩回被窝里,默不作声,一股傲气使她不想再低声相询。
“不过,如果你想走,可没有人会拦着你。”陈宝晴说完眼睛故意一瞥桌上的刀,随后便带上了门走开。
姚心妍心念起伏,双目微睁微闭,不多久就虚弱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