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宅子朱雀临午火官鬼发动,所以对火不利,应该曾经发生过火灾。而且这里乃福灵宝地,若是命格单薄的屋主入住,反而会发生不幸之事。」
「那振群呢?」舒纶急忙替好友询问。
「他没问题!从面相来看,他有贵人之命,所以不必担心。」海寄生回答道。
「既然那些玄妙的事不是房子的问题,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舒纶又问。
「应该是他自身的问题!我想预言似的梦境与那名女子,可能都与他的前世有关。」
海寄生走到镶着精美螺钿花卉的圆几旁,指着一张同款式的圆凳对房振群道:「请你过来这里坐下,我替你回溯你的前世。」
「回溯前世?」房振群觉得有点荒谬,不过——连请所谓的通灵大师这么荒谬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于是他依言坐下,默默瞧着站在面前的海寄生。
「把眼睛闭上。」海寄生又道。
房振群不置可否地闭上眼,看不见东西,他的感觉与嗅觉变得特别敏锐,他闻到一抹淡雅的檀香味,是海寄生身上的气味。接着,她微凉的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我现在就回顾你的前世,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请你稍微忍耐一下。」她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的位置传来。
「嗯。」房振群点了点头。
接着——神妙的事情发生了,海寄生嘴里低声念着咒语,她原本微凉的手掌,竟然开始发热,然后愈来愈烫,他感觉那股诡异的热烫穿透皮肤,彷佛要深入他的脑髓……
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天生的强硬性格不容许他像女人一样发出呻吟,于是他紧咬着牙,忍受那火焚似的痛苦。
然后渐渐地,那种灼热的痛楚消失了,紧接着是春天和风拂面般的凉爽舒适,他的眉头不自觉放松,再放松……然后,他彷佛飘了起来,身体不再有任何感觉,眼前先是出现一道强光,接着慢慢浮现一些影像。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现居的这座宅院!
这座宅院中,似乎发生过许多事,有许多影像从他眼前飘过,又像快转电影,浮光掠影的片段,一一在他面前上演。
就和作梦时一样,他碰触不到任何人或物品,只能像看戏的第三者,远远望着宅中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身着清朝古服的自己,面容痛苦、眼神执着地遥望着一名秀丽女子,而她却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光阴宛如跳跃的光影,稍纵即逝,他看见自己发鬓逐渐染上白霜,而女子身旁也围绕着几名孩童,直到孩童逐渐成长,他也垂垂老去,却依然郁闷痛苦,最后黯然死去……
然后,眼前再度出现一道白光,紧接着他又看见这栋宅子,只是换了主人。这男人和前一世的男人相同,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定执着,与近乎病态的顽固灵魂。
同时,他也看见了她!
是那个屡次出现在自己梦中,还有过两面之缘的神秘女子。身穿白缎绣花旗袍的她,同样清雅动人。
房振群呼吸一窒,心弦颤动,情绪也跟着激荡起来。
然而他碰触不到她,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静静地旁观自己与那白衣女子之间的纠葛。
她爱他!那双充满爱恋的美丽瞳眸,总是眷恋地追随着他,而且默默守候在他身后,片刻也不曾离开。
那美丽的眼睛,时而充满爱恋,时而浮现绝望,哀凄绝美,令人万般心疼。然而——「他」却从来不曾回头看她。他的视线,依然固执地停留在另一个不属于他的女子身上。他也认出那名女子,是前一世另嫁他人、让他抑郁而终的美丽女子,这一世他依然执着地爱她。
他眼中只看见一心爱恋、却始终得不到的女子,无视于那名默默等待的白衣女子。
终于——她病了。她的憔悴苍白令他心疼,然而前一世的他是个浑蛋,让她伤透了心,心死情绝。
最后,她重病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等待死亡来临的模样,令他鼻头发酸。
他眼眶酸涩,喉头彷佛被人紧紧掐住,难以克制地发出类似哭泣的低哑哽咽。
「好了,已经结束了。」
蓦地,一道女性轻柔的嗓音响起,宣布一切结束了。立即的,眼前的景象倏然消失了,原先的漂浮感也不见了,身体愈来愈重,他宛如坠落地面般诧然惊醒,却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原来那张椅子上,哪儿都没有去。
想起刚才魂游太虚时所见的景象,他宛如作了一场短暂的黄粱梦,震撼却又不胜唏嘘。梦中那名女子临死前哀凄悲怨的眼神,他永生难忘……
「振群,把眼泪擦一擦吧。」舒纶递上一条手帕,眼神中满是同情与诧异。
别说他从没见过向来强硬严肃的好友掉眼泪,他压根连想都没想过,振群会哭得像个孩子。
眼泪?房振群讶异地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是泪。
「相信刚才在梦中,你已经看见你与两名女子的两世纠葛了。」海寄生找了另一张圆凳坐下,不疾不徐地缓缓道来。
「你一开始看见的,是身着清朝服装的你,那是前两世的你。那时你痴痴眷恋一名女子,但那名女子却另有爱慕之人,即使她与那人成了婚,你依然固执地爱恋着她,终生未娶,痴嗔怨妒,让你含恨而终。」
舒纶低声咕哝:「这倒很像振群的个性。」同样顽强、固执,不肯认输。
「投胎转世之后,后一世的你,依然忘不了那名痴痴念念、却又无法相守的女子,于是你辜负了另一名深爱你的女子,那名女子正是你梦中所见的那个女人。她因为得不到你的情,和前一世的你一样,抑郁而终,纵使最后你也爱上她,但她已是魂魄杳远。你们投胎转世之后,一同来到现代,你忘不了对她的感情与亏欠,因此潜意识里还记着上一世的事,这就是你为何会在梦中看见她的原因。」
原来!原来他们之间,有着这样的情感纠葛。
难怪见到她,他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还有一抹淡淡的心疼……
「哇!振群,你很倒楣耶,怎么谈了两辈子恋爱,却连半个女人也没得到。」舒纶听了啧啧称奇,这么倒楣的怨男,居然是他的朋友,他该感到荣幸吗?
「那么——请问妳,这一世我与她可否再续前缘?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她?」房振群急忙问道。
这是他最关心的一点,前世如何,他已经不想去理会,他只知道,他不想再错过今生。
海寄生神秘地一笑道:「若是有缘,有情之人自然会聚首,不需要刻意强求。一切随缘,上天自有安排。你的困惑,我已经替你解答完毕,我言尽于此。」
「哇勒!海师妹——这有说等于没有说嘛,妳就不能再说清楚一点吗?」舒纶想替好友从她嘴里多挖些天机出来。
「我能对他说的,只有这么多。倒是你自己——最近又去挖了谁的墓是吧?」海寄生清冷的杏眸,再度飘向他身后。「是不是晋朝哪位年轻贵妇的墓冢呢?」
「妳怎么知道?!」这也能算得出来?
舒纶双眼一亮,彷佛遇到知音。
「人家都跟你回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海寄生冷笑了声,淡淡抛下一句,径自转身离开。
跟他回来了?!舒纶听了张嘴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恐惧地转头,缓缓打量四周。
他什么都看不到,真的看不到!但不知是不是听了她那番话的缘故,他的背脊没来由地冷了起来,周遭的气温彷佛在一瞬间降了五度,连寒毛都一根根竖起来……
妈呀!他苦着脸,颤抖着转回头,手脚发软地往外跑。
「海师妹,妳别走哇!快替我把那东西弄走……海师妹……」
舒纶的叫嚷声逐渐远去,房振群却浑然未觉客人已经离去,他依然沉浸在海寄生留下的谜团中,难以自拔。
海寄生没有告诉他,他与她究竟能不能再相遇?
她说若是有缘……
若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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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师傅,请问我的绸布绣好了吗?」
丁梧桐再度来到上海老街,走进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面,里头一位五十开外的妇人,立刻笑咪咪地迎向她。
「都绣好啦!知道妳明天回台湾,再怎么样也得给妳绣出来呀。」黄秋香笑着道。
「谢谢妳!短短两个星期要妳赶出来,真是辛苦妳了。」丁梧桐知道刺绣是慢工出细活,两个礼拜赶绣出七八匹布,实在难为她了。
「不会不会,我自己也喜欢刺绣啦,喜欢的事情就不嫌累了。妳等会儿,我现在就去拿出来。」
黄秋香走往店面的后方,打开橱柜,取出几块绣好的上等真丝绸布回来,摊在桌上让她一一检视。
「妳瞧,有紫蝶、海棠、牡丹、粉荷、玫瑰,全照妳的要求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