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发看着这对宝贝兄妹,笑容愈来愈大。
没想到因为环境所逼,她竟被贞子姐姐封为苏大胆,因此让苏薏倩相信人的潜能和韧性在被逼到绝境之后,为了生存,必定会爆发出不可藐视的新力量。
她相信人类生命的背后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当推手,像她刚才就从容地完成第一次替死者上粕的工作。刚才心里明明很怕的,连拿着粉条手都会抖,幸好阿发把她带到旁边告诉她说:“他们跟你无怨无仇,你只要秉着人类面对生命新陈代谢时所应持有的至真、至善、至美的态度诚敬地对待他们,冥冥中,你会得到他们的感谢。”
苏薏倩提着化妆箱不专心地走回办公室,却在快到办公室门口时闻到一阵高雅的香味,她心情不错地用力吸口高级空气。
“哎哟!”
苏薏倩的老阿妈级化妆箱随着一声哎哟被撞到地面,匆匆上楼来找阎王的杨莲婷恼火地蹙着居,看着自己洁净的香奈儿鞋子上被散开的廉价香粉沾到,小心地赶快拿出手帕用力掸、用力掸拍,然后当着想要道歉的苏薏倩的面,把一条簇新的丝帕丢进垃圾桶。
苏薏倩清楚地看到高贵的杨小姐赏她一个轻蔑眼神,道歉的话哽在她的喉咙说不出来。等杨莲婷和贞子姐姐打过招呼、走进阎王的办公室后,她才脑子空转地蹲下来收拾散落地上的刷子、粉扑、面纸,还有几罐打破的瓶子。
花玉贞蹲到小倩旁边帮她捡。
“烂女人,明明是她撞到你的。”
苏薏倩心里觉得很委屈,但她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能用的放进化妆箱,不能用的她拿扫把扫掉。
“坏了。”化妆箱提把断了一边,花玉贞蹲在地上弄给小倩看。
“嗯。”苏薏倩弯身抱起化妆箱。“太旧了,早该换新的。”
“我去要她赔!”看不惯强凌弱的花玉贞生气地站起来。
“贞子姐姐,不要!”苏薏倩赶快腾出一手拉住她。
“为什么?她又不是赔不起!”
“她当然赔得起,但是我的自尊不愿接受她的可怜。何况,她是阎王的朋友。”
小倩那种心情花玉贞懂得,但是杨莲婷轻侮人的态度教她气不过。“那女人只不过学历高、工作称头、家里有钱,真不懂‘严力宏’看上她哪点!”
听完花玉贞对高贵的杨莲婷的批评,苏薏倩想不笑都不行。
“贞子姐姐,你看不上眼的条件都是我连做梦都羡慕的。不过,一人一种命,我是比下有余,说不定也有很多人正在羡慕我。”
花玉贞看着小倩,对她笑道:“我就是喜欢你乐观进取、善良有原则的个性。看看打破什么,有空就先去买回来。”苏薏倩不想多言,只是抿着嘴微笑点头。
苏薏倩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只皮箱来上班。
花玉贞昨天算完上个月的薪水,正悠闲地在找报纸上的国家大事来关心。苏苍倩很异常地来上班,她先把报纸推到一旁,上前看看小倩的皮箱,然后开启完美的菱型红唇:
“小倩,你要出国?”
“出国?我恨不得出手掴人!”苏薏倩仍气得浑身发抖,把皮箱挪到墙角,回转头看办公室只有她跟贞子姐姐,就小声说:“我那个新房东,贞子姐姐,他是个变态偷窥狂!”
“啥?小倩,你给他看到什么了?”花玉贞瞠大眼睛由头到脚把小倩看一遍。
“哪有人像你这样问法,”小倩拨开贞子姐姐漂亮的手,坐进她的椅子里。“我又惊又气地跑出来,难道还要回去问他我的专辑好不好看?”
“瞧你气得像拜拜的红龟,很丑耶。别生气了,说出来我替你报仇。”
“谁在生气?”阎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薏倩赶快站起来。
花玉贞娇嗲的声音提高八度:“就是小倩啊,气她的房东偷看她洗澡睡觉还拍成录影带。”
“我没这么说。”苏薏倩杏眼变得更大。
花玉贞很了解地点头。“我知道,不过意思就是这样。小倩气得想把他杀了。”
“贞子姐姐!”苏薏倩低吼。人家心情已经够低劣了,花玉贞子还惟恐天下无事的大声喧嚷。
“好啦,别吼我,去吼你那个色鬼变态房东,最好一刀把他做了。”花玉贞的手刀配合她的话切过去。
严力宏听不懂她们在吵什么,但是他现在脑子里不想灌进太多的杂音。昨晚黑拓打电话要他上线看一些耐人寻味的保单,他研究了一个晚上,发现这些都是买了保险,生命却从此不保的名单。
严力宏不想管她们,转身走进他的办公室前交代贞子:“替我找阿达来。”
苏薏倩也没时间,停尸间有约好的“人客”等她去上妆梳头,她提着新化妆箱下楼工作去。
花玉贞拿着收据跟进阎王的办公室。
“阎王,这张发票可以请公款吗!”
严力宏放开手上的笔,拧着浓眉往前靠,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薄唇往后拉一公分才说:“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事也要找我?”
反正说完她自然就会出去。花玉贞说:“金额不多,不过想让你了解一下,杨小姐昨天来撞到小倩。这是小倩的损失,不包括自尊心的‘自疗费’。发票她本来不肯给我,是我向她骗过来的。我去找阿达了。”
严力宏摘下墨镜,拿起贞子放在桌上的收据看,才稍展平的浓眉又紧纠在一起。有人敲门,严力宏回身前把收据收进口袋里。接着阿达打开门进来。
“阎王,贞子说你找我?”
工作做完的苏薏倩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心里感慨地想着刚才被她化妆的少女。才十七岁就死于血癌,美好的人生还没开始起舞就被阎罗王召见;她用心地打扮失去生命的女孩,希望让她的父母看到了能忍下悲伤含笑看着她。
才十七岁啊!我们活着的人应该要懂得好好爱惜脆弱的生命。苏薏倩叹口气,再用消毒水彻底将手洗净。回办公室时,看到大停车场有警车,苏薏倩上楼随口问问:
“贞子姐姐,有大人物死了吗?真招摇,还叫警车护送过来。”
“可惜不是死了某个大人物,是两个会自己呼吸的警察来找阎王。”
“哦?警察来做什么?”苏薏倩好奇地看向阎王的办公室
“找你。”花玉贞红着眼眶拉着小倩问:“你有没有?”
听说警察是来找她,那种感觉已经很不祥了,贞子姐姐还直摇她的手问有没有!苏薏倩叹口大气,无力地拉长问号!“到底有没有什么?”
“杀了你的房东。”
“我杀鸡都不敢,还敢杀人。”又想吓她!苏薏倩白了贞子姐姐一眼。
“那是我了,我把他咒死了。”花玉贞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干到可以一语成忏。“怎么办?阎王和阿达会不会说咒死人也算凶手?”
贞子姐姐到底在胡说什么?
苏薏倩被花玉贞搞得一头雾水时,阿达副总从阎王办公室出来叫她:“小倩,你进来一下。”
苏薏倩看阿达副总神情凝重,她不敢怠慢,马上跟着进去。进去看到阎王正在和两个陌生人说话。
“她就是苏薏倩。小倩,你住的地方发生命案,这两位刑警找你问话。”严力宏见她进来,先跟他们介绍。
难道房东真的像贞子姐姐说的——死了?苏薏倩吓得脸都变小,苍白的脸加上紧蹙着眉看着说不上和蔼可亲的两个男人。
严力宏感受到她的害怕和不安,特地上前坐在她旁边让她安心。“不要怕,他们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就好。”
好奇怪,只听到阎王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她感觉纷乱狂跳的心就安定了下来,苏薏倩深呼吸,脸上勉强多了点血色。
“你叫苏薏倩?”
苏薏倩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赶紧点头。
“我问你话你不要点头,要答是或不是。你的房东是不是叫郑悦居?”问话的是两人中较年轻的那位警察,来势汹汹,官腔大得掉下来可以压死人。
她的第一个问题想了二十秒钟。“是。”
那个警察生气地向苏薏倩吆喝:“只问你一个名字,你也要想那么久吗?还是你心虚,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脱罪,是不是?”
苏薏倩用力连换三次气。这个人民保母让她想到戏里的昏官和欲加之罪,管它什么是或不是,她不仅照实回答还必需要说明白。
“不对!我才搬进去三天,前后只见过房东两次,见面叫他郑先生,他的太太我叫郑太太,我怎么会去记他的名字?请问你,你的房东叫什么名字?”
问得警察果然愣了一下答不出来。“前辈,这女的很刁,一定有问题。”
莲岩的女生反应真好!吴民达叼着烟冷笑,不悦地奚落以前的同事:“老陈,你带这只菜鸟带到现在还没多大起色。”
“小张,我来问。”老陈拉胀红脸的年轻同事坐下。“苏小姐,你说你只见过房东两次,是哪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