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公子,小姐的胎儿在一个月前流掉了,差点连命也丧掉,幸好有贵人相助,把她一条命保住了,但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恶梦连连,始于小产流掉的胎儿,以及被她刺死的你,这种悔和恨一直在梦里纠缠着她,让她怎么也解不脱……”
“孩子流掉了?”易问闻言不禁晕眩了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这下变得更无血色了,“笑影以为自己把我杀死了,所以悔恨不已?”
语气多了抹激动。
“是的,易公子。”无垠点点头,“小姐半夜三更常会在梦中哭喊出声,我们怀疑,如果不是顾虑到庄主还何山庄里的一切,她早就自缢而去了,免得这样日夜痛苦。”说着,她微黯了脸色。
易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只是紧咬了咬牙,什么话也没说。
无垠抬头看他,“易公子,您现在要随我去看小姐吗?”
他缓绥摇头,“我先不上去。”
“为什么?”两个声音同时问道,是无垠和杜天威。前者诧异,后者薄怒。
“在这种情况下,笑影见到我上去,她会怎么想?”他抬眸环颐了下众人,“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用另一种方法让她重新接纳我,而不再执拗于替她姊姊复仇。”
“是什么办法?”杜天威急问,能让女儿不再沉溺在曾经的伤痛中,是最好的良药。
“让她失忆。”易问向祈福微一使眼色,祈福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易问接过,“这瓶是我特地炼制的丹,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但服了它,有很多事都会遗忘,包括所有的痛苦。”
脸色沉凝了下,杜天威敛眸望他,“如果影儿吃了这些药,她岂不是会忘了你、我及所有人……”
“是的,但你们是陪伴在她生命中的亲人,她的脑海深处里还是会有些熟悉感,只要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们一样会慢慢熟稔如从前,而我,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慢慢来把……”他意味深长地说。
闻言,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过后,杜天威才再次开口,“易问,你现在的伤怎么样了?”影儿的那一刀不知有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
“几乎痊愈了,多谢杜庄主的关心。”易问表情一点都没变,淡淡地回答。
“好,你就让她吃下这些失忆的丹药吧。”他缓缓点头,妥协了。
“谢杜庄主成全。”易问唇边露出一丝喜色。
“无垠,你一会命人安排易问住进客房,有什么要做的事,你和无涯一定要配合他。”
“是,庄主,奴婢记着。”
杜天威高大的身子慢慢走出了厅门,颀长的背影看起来带着丝沉重和落寞。
易问将手中的瓶交给无垠,“今晚入睡前让笑影吃下,从明天开始她会一直沉睡,你们别去吵她,睡足了七天,她就会醒来了。”
“为什么会睡那么久?”
“物将她的记忆全部洗去,过程需要长一点,沉睡可以帮助效发挥。”他答道。
“那我今晚就让小姐服下。”无垠点头,“想必你们也累了,吧?
我让人打扫好了后院厢房,请两位随我来。”
“爷……”祈福忽然低呼了声。
她忙回头,看到易问微闭目了下,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易公子怎么了……”
“爷的身子还没好全,只因心里惦念着笑影姑娘,才撑着病体匆匆赶来。”祈福替他回答,忙扶他坐到一旁的椅上。
“易公子的伤还没痊愈?”无垠惊讶地问道,眉目间浮上焦虑。
易问缓缓睁开眼,“我没事,今日赶路时急了点,休息下便好了。”
“那易公子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爷的伤没什么大碍,劳烦你让下人帮忙煎几帖药吧,我让爷先休息下。”祈福拿出用纸包好的药递给她。
“好。请易公子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接过药包,她忙疾走出去。
☆☆☆
床上的人儿睡得极其安稳,从平静的面容、放松的眉间,都可以看得出她睡得很熟,且极其安稳。
易问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凝望那张恬睡中的小脸,眼眸间不禁闪过一丝情愫,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她细致光滑的肌肤,慢慢抚着,感觉手中那份细腻温热的触感。
“小姐瘦了很多。”无垠在旁轻道,“胎儿小产后,她精神一直处在极为消退的状态,且每晚恶梦缠绕,睡得也不好……”
游移的指尖顿了下,“她身子原本就弱,再加上小产,这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想是几乎让她崩溃了,幸好还有命留着,要不即使有药救,也没人可治了。”易问缓淡地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他微泛白的脸色明显泄漏了些许惊惧。
“那小姐今后的健康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无垠忙问道。
“没事了,但是……”他的语气微顿了下,“因为体质原本就嬴弱加上这次小产,她今后都不能再怀孕了。”
无垠闻言怔住了,凝目望向床间睡得平静的人儿,那抹淡然安和的睡颜,庆幸她不必在这时刻承受这样的事实,能安心睡上七天长眠。
“那易公子你……”无垠润了润干涩的唇,艰难地问道,却无法把话说全。
易问望向她,“我只是有些遗憾,但我不会为了这个理由便放弃她。”他淡淡许下承诺。
她轻吁了口气,沉吟了好久,才轻轻开口道:“易公子,说句冒犯话,我觉得你这次受伤后,性情比起以往大有改变,不知……”
“当我从鬼门关里九死一生逃脱出来,只一瞬间便看破了很多事。”易问扬唇淡笑了下,没有以前的那份阴霾,“如果我还不肯放下所有恩恩怨怨,那现在我们的情况就是互相仇视、怨恨;但如果我放下了,主动除去所有恩怨,那结果会不一样的。”
他凝眸睇她,带着一丝固执和坚持,“我爱笑影,自然是下不了手杀她,当初她将刀插进我体内的时候,我只是惊诧震愤,却下不了手让她同归于尽,所以伤好后,我就立即赶来了,企图在这里将我们之间的恩怨化除。”
其实当初在转醒过来时,他是怨她的,恨自己那么爱着的一个女人竟这样狠心地对自己,但那一天慧净师太的话,终于让他解开了心中的那个结。
他是爱她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怨?由爱故生怖——只不过在她背叛了自己后吗?她当初接近他时也是为了复仇,他若爱她,就该原谅所有的一切过往和不堪。他做到了,所以就来找她,来寻回她了。
听了这席话,无垠颇为感动,“易公子,你肯抛弃仇恨就好,以后小姐交给你,也不枉你对她的深情蜜意……”
☆☆☆
七天后,杜笑影醒来——
“爹?”一看到床边站着的满脸焦虑的男人,她扇扇羽睫,疑惑地喊出口,数日未进滴水的喉咙干涩不已,粗哑的声音难听得吓人。
听到这一声呼唤,杜天威首先惊喜了下,而后乍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影儿,你、你喊我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我想喝水,无垠呢?”她皱眉道,不理会他的问题。
“啊,小姐,我在这里。”无垠立即端了一杯水给她,惊喜地凝睇着她。
将水接过,咕噜咕噜地一饮而下,待喉咙舒服了一些后,杜笑影才怪异地瞅着他们,“你们干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奇怪。”
“咳,影儿,你还认得爹?你没有失忆?”杜天威问道,眉宇间有丝紧张。
“爹,你脑子进水还是胡涂了?我是你女儿耶,怎么会不记得你……”她眉头一皱,气呼呼地对着他低喊。
“小姐,那、那你有没有……”无垠更是小心翼翼地想求证一些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启齿。
然而,她这才发觉小姐并没有认真地在听她说话,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无垠看到易问正拿着一些东西走进房门。
“啊,易问,好久不见,你去哪了?”杜笑影一看到他,立即兴奋地喊道,且急忙就想下床,但双脚刚一踩地,却虚软了下,身旁的人还未来得及扶她,只见易问身子一掠,已趋上前去将她纳入自己怀里。
“我的身子好像很无力耶,怎么会这样?”她嘟着嘴、皱着眉喃问,很自然的靠在他怀中,还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易问把她抱上床,“先把这些药吃了。”他摊开掌心,露出青碧色的丹药。
杜笑影接过,“这又叫什么啊?你老是让我吃药,好讨厌的。”
她嘴里抱怨着,但仍是把它吞下肚子。
“薄荷药味的,苦不到你。”他淡淡地跟她解释,语气和动作都很轻柔。
两人这样熟悉及自然的亲呢举动,让身旁的两人直瞪大眼,看得不明所以。
“易公子,小姐的性子忽然变得好奇怪。”不像以前的冷若冰霜,也不是生病时的敏感易愁,而是调皮可爱。
“她这样的性格是以前初次到福寿居时,跟我相处时的模样。”易问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