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人,一刀就够了,犯不着如此苦苦折磨。
乔木无言,且脸上没有仇恨之心,不由得让赵玉心生怀疑。
「莫非下手的人是天昊?」
若儿犯了什么大错,让他无情至此?
「少主也是不得已的,是你们这些人把他害得如此痛苦!」乔木忿忿不平的吼道。
被鞭打的人是二王妃,可是真正痛心裂肺的人却是少主啊!
没有人知道必须亲手鞭笞心爱的妻子是多么大的折磨,是这群奸佞的小人逼得少主不得不如此。
都是这群宋兵!乔木越想越恨,不住的挣扎。
赵玉一听,了然的点了下头。
「因为我利用如梅卧底,窃取军情,害得辽军大败,所以辽人把所有罪过归咎在若儿身上,逼耶律天昊处死她是吧?」
他十分聪明,仔细一推敲,马上就明白事情的原委。
「而天昊当然舍不得心爱的妻子死,所以决定对她处以鞭刑,因为他知道,唯有鞭刑是不会立即毙命而且又不伤筋断骨的刑罚,虽然承受的痛楚最大,最难以忍受,但只要下鞭的人手劲拿捏得准,打得又重又快的话,受罚的人很快就会昏过去,而且因为连续的剧痛而呈现假死的状态,若不是十分细心,或是有处刑经验的人,根本很难看出来。」
耶律天昊在大宋为质,而父皇为了收到威吓之效,早年曾经常要他看犯人受刑,所以他知道这一点。
「呵,那小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赵玉不由得叹道。
为了保护所爱的人,不惜想出这种主意,换作是他,就绝对做不到。
听了赵玉的话,如梅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屈膝道:「启禀殿下,此事是因如梅而起,如梅对李姑娘实在深感抱歉,所以恳请殿下允许如梅照顾她好吗?」
「也罢,算是偿还她对妳的恩情。」赵玉点了下头。
对于无辜的若儿,他确实也有些歉意。
她原是山上花农的女儿,犹如一株生长于深谷,不染纤尘的百合,却因为他与耶律天昊的恩怨,被强行摘下,卷入两国的纷争中,颠沛流离,如今还承受这么大的折磨。
要不是他当初派人将她掳走,此刻她依然待在山上,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花仙,与疼爱她的双亲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是他一手改变了她的命运。
赵玉轻声一叹,俯身将若儿抱起,举步走向庙门。
「不,不许你带走二王妃,不许你带走她……」乔木怒吼着,不断挣扎,想挣脱士兵们的箝制。
无奈伤势未愈的他根本不是一群士兵的对手,最后还是被压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玉抱着若儿消失在庙门外。
「少主,我对不起你,我有负你的重托……」
第十章
夜幕低垂,有个人施展卓绝的轻功,暗中离开辽军驻扎的营地。
然而十里外的石群中站着一位浑身贵气的男子,他负手而立,显然已等待许久。
「要走,连告别也不说一声吗?」当那道人影飞掠而过时,负手而立的男子扬声这么道。
那疾行的脚步倏地停下,微微侧过身来,赫然是耶律天昊。
「你应该知道,辽国容不下我。」
「是容不下你,还是容不下李若儿?」等待的男子正是耶律天云,他早算准了弟弟会离去,所以入夜后便在这里等着他。
「容不下我跟容不下若儿有何分别?你该知道我无法丢下她不管。」耶律天昊冷声问,一双鸶冷的眼无惧的望着兄长。「为了给皇室一个尊严,给辽兵一个交代,我已经亲手伤害了她,你也应该履行承诺,放我走。」
早知道回辽国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应该带若儿回来。
「分别这么多年,父王和母后一直等着你回去,你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身分地位。」责任所在,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耶律天云自觉对李若儿的事情并没有做错。
「身分地位?」耶律天昊苦涩的嗤了声,仰首望着夜空。「在父王、母后的心中,我是什么地位?在辽国百姓的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身分呢?早在十多年前,他们便已经遗弃了我,不是吗?
「你们将年幼的我送入敌国做人质,可曾想过我的孤寂和心中的创伤?在宋国,我仰人鼻息,看尽人情冷暖,唯一真心相随,以命相伴的人只有若儿,在我心目中,她的地位远远超过你们,可是,我却为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而亲手伤害了她,这样做对吗?」他痛苦的对兄长大声吶喊,厉声询问。
耶律天云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沉默。
「之前,我被困在山谷整整十日,你又是作何想法呢?亲情和权势的挣扎,你敢说没有过吗?」
这一切他看得太透彻了,以辽军余下的兵力,要前去救人不是做不到,可是皇兄却选择在原地等待,让他自行脱困。
说得好听,是想为辽军保存实力,其实皇兄是因为他这个弟弟的归来会动摇他将继承的王位而犹豫。
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并不代表他愚蠢无知。
「我现在离开,对皇兄而言不是正好吗?至少不会伤害我们的手足情谊。」耶律天昊叹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着孩提时的美好回忆。
记得大他六岁的皇兄总是带他去放风筝,教他骑马逐鹿,些都是他初为质子思念家乡时的珍贵回忆,每当年幼的他受了委屈,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时,就会想起那些过去。
可是如今……一切只待成追忆。
皇兄已不是那时的皇兄,而他,也不再是那时的他了。
「皇兄,父王和母后就拜托你了。」
在耶律天云的无声相送下,耶律天昊的身影缓缓步入夜色中,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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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昏迷了好几天,在颠簸的马车中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每次短暂清醒时,她总看到身边有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还听到充满愧疚的道歉声,有时似乎还听到太子赵玉的声音。
「怎么样?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吗?」
「一直半昏半睡。大夫来看了好几次,说腹里的胎儿已经保住,可是她的身子太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如梅一脸忧心地回道。
「调养不是问题,我会天天派人送人参和补品过来。妳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她,明白吗?」
毁她人生已是不该,再让她丧命,只怕罪过更重,何况她是天昊的妻子,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过意不去。
赵玉离开后,如梅替若儿盖妥被子,一双眼睛又情不自禁的看向车窗外。
那道魁梧的人影依旧远远的跟着,他没有马儿代步,只凭双腿紧紧的跟着宋军。
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也是个只知忠义,不晓得情为何物的傻子,她明知道不该再想着他,但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这时,若儿动了一下,将如梅的心思拉了回来。
「小姐,妳醒了吗?」
若儿眨眨双眸,迷惑的望了一下四周,问道:「怎么是妳?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没忘记如梅是奸细,若儿急着坐起身,怎知扯动身上的伤处,她痛得直抽气。
「小姐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过大夫来看过了,说幸好无大碍,只要休养一阵子就能康复。」如梅不怪若儿见到她时排斥的反应,只怪自己不好,过去一再利用她。
若儿回想了下,所有的记忆立即排山倒海的涌来,想起耶律天昊无情鞭笞她的那一幕,她脸色煞白,身子抖若秋风中的落叶。
「不……我没有背叛他,我没有……天昊……」泪水再度奔流而下,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怎么可以嘴上说爱她、相信她,手里却拿鞭子无情的鞭打她呢?
他的绝情伤透了她的心,他可知道?
若儿哭得伤心欲绝,无法承受耶律天昊的冷情对待。
如梅无言的坐在一旁,拍抚着她的肩膀。
同样是伤害若儿的人,她实在没有脸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耶律天昊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最后,如梅还是试着为他说话。「也许……他不是有心这么做,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若儿摇头,难过的拭泪。「他想杀我,为辽军报仇。」
「他若真要杀妳,就不会教那个傻乔木救妳,又跟着妳了。」如梅指着马车外远远跟着的人影道。「那个傻子,已经跟了几天几夜,不怎么吃、怎么睡,要不是我看不下去,悄悄的从车里丢出几个馒头给他,说不定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起那个傻乔木,她真是又气又不舍,真不明白天底下怎么有这种脑筋不懂得转弯的人。
想救别人,也得先顾好自己吧?饿得没力了还怎么救人?傻瓜。
「乔木?怎么,他没死吗?」若儿讶异的眨眨眼,直盯着车窗外的那道身影。那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不是乔木还有谁?
「小姐妳都没死了,他哪会死?」如梅微噘起嘴。「我听他跟太子殿下说,是耶律天昊要他留下来救妳,只是妳还没被救醒,就被殿下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