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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天到晚来按我的门铃,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刚沐浴过的齐威刷地拉开门,微湿脸庞和发梢上的水气,几乎被怒火蒸发。

  “这几天来,你照三餐来按门铃,已经来过十几次了,就算敦亲睦邻也没必要做得像你这么周到吧?”齐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朝她大吼。

  他本来想以冷淡疏离的面孔吓跑她,但她根本不怕,他再也顾不了什么风度礼貌,因为他真的快气爆了。

  “我今天炖了一锅补汤,想请你喝。”她捧高那盅浅褐色的滚烫热汤,温和的笑着。

  “我不想喝什么见鬼的补汤,你马上端走!”

  他根本懒得和她多废话,门把一抓就想甩上。他的耐性经过几天的磨练,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你还是尝尝吧!我用了乌骨鸡和十种中药材炖了一下午,很补的!”

  她急促地跨上前一步,不小心踢到她中午留下的牛肉烩饭,她赶紧绕过那盘原封不动的怕饭,将补汤凑到他面前。

  “你闻闻看,好香对不对?”

  “拿开!”多日不曾好好用过餐,一闻到那香味浓郁的鸡汤味,他的肠胃立即在肚子里打架,惹得他火气更旺。

  “你尝一口嘛!只要一口就好了。”她以哀求的语气恳求,只差没拿起汤匙喂他。

  “我叫你拿开——”

  他伸手想推开她,却没相准位置,一不小心竟打翻她手上的补汤,她来不及躲开,滚烫的热汤有大半洒在她的手臂上。

  “啊——”手上传来刺入心扉的痛楚,孙函蕍不由得溢出热泪,捧着被烫伤的左手,低声哀嚎。“好痛……”

  齐威也慌乱得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恢复理智,他拉着她没被烫伤的右手,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

  “你跟我来!”

  进入乱得宛如战场的房子,他带她穿过客厅,走到后头的浴室去。

  “先冲冷水。”他将她的左手拉到洗脸台上,扭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直接冲向她灼痛的手臂。

  “好冰——”隆冬的自来水,冷得叫人牙齿打颤。

  “忍着点!你想让你的手留下疤痕吗?”

  他不耐烦地轻斥,继续让冰冷的水冲刷她的手臂,大约十分钟后,他才将她带出浴室,来到凌乱的客厅。

  “你先坐——”他正要开口,却发现客厅里根本找不到一张完整的椅子,只好改口说:“你先坐地上,我替你包扎。”

  齐威用脚将附近的障碍物踢开,示意她坐下,然后迅速从橱柜里找出医药箱。

  “把手伸出来。”齐威自医药箱里取出烫伤药膏,沉声命令道。

  说起来算她运气好,今晚他难得清醒,若是照他以往醉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就算烫着了她,也没办法为她处理。

  她红着脸任他捧起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地抹上一层烫伤药膏,然后拿出绷带为她包扎。

  “不用包,这样就好了!”孙函蕍阻止着。

  “你的伤口红肿得很厉害,还起了水泡,还是包起来比较好,否则烫伤的地方可能会磨破。”齐威淡淡说道,一面熟练地将纱布缠上她手腕到手肘的部位。

  这样的他,看起来好温柔喔!

  “你包扎的技术很好,常替人处理伤口吗?”

  孙函蕍好奇地问,然而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

  齐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森寒,似乎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他包扎的技术当然好必须好!他十九岁便在南美的佣兵训练所接受训练,那两年之间,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医生,凡是受训时所受的伤,都得靠自己包扎处理,没有人会去理他们身上的伤口,因为佣兵是没有生病与娇弱的权利的。

  后来虽然他没步入佣兵一途,但早已习惯不看医生,一些小伤口自己处理倒没问题,因此技巧一直没有生疏。

  直到上回被孤狼射中右手腕,才真的进了医院……

  齐威沉着脸,啪地合上医药箱的盖子,漠然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你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是想帮助你——”

  “你凭哪一点认定我需要帮助?就因为我是个没用的废人,所以你就认为我需要帮助吗?”他愤怒地截断她的话。

  “我从没这么想……”她急忙摇头解释。“你绝对不是个废人!只是你常常酗酒又不吃东西,那样对身体真的很不好,你应该赶快振作起来……”

  “我酗不酗酒、要不要振作起来,都和你无关,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如果你不想再被我伤害,最好快点滚出去,我没兴趣当你偶尔大发慈悲的对象!”

  齐威从地上捞起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对着瓶口仰头猛灌,溢出的澄黄酒液沿着他的下巴滴落下来,沾湿了他刚换上的衣服。

  齐威对人的敌意与不信任,令孙函感到难过。

  “我不是偶尔大发慈悲,而是——”

  “而是什么?难不成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齐威眯着眼,怀疑地瞪着她。

  连栽培他八年的惠姨,都能在他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抛下他,世上还有谁是可以信赖?

  “我想你搞错对象了!你看看我这只手——”他抬高疤痕犹新的右手,缓步逼近她。“这只手几乎等于废了,我不能做任何粗重的工作,我几乎等于半个废人,你还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手腕受伤,并不等于残废了!你的手还在不是吗?只要有心,你一样可以振作起来,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

  “不要跟我唱那些好听的高调,你什么都不懂!”他倏然打断她,愤怒地将酒瓶摔到她身后的墙上。

  “啊——”孙函蕍吓得捂起耳朵。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还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只是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小女孩,不要跟我谈什么振不振作,马上给我滚出去。”

  他指着大门,凶恶的眼眨也不眨地瞪着她,孙函蕍这辈子从没被人这样凶过,当下眼眶发红,哽咽一声,捂着嘴跑向门口,拉开大门冲出去。

  她走后,齐威颓丧地跌坐在地上,懊恼地用手猛抓一头紊乱的黑发。

  瞧他把她弄哭了!他不但是个废人,还是个会欺负女人的浑蛋!

  其实他很清楚她没有其他意图,纯粹是好心想帮助他而已,但他就是恨她那股一心想帮助他的傻劲儿。

  难道他就这么的不中用,非得靠一个柔弱的女子朝他伸出援手,才有办法活下去吗?

  他恨这样没用的自己!

  齐威呆望着被酒瓶砸中的墙壁,透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澄黄的酒液宛如一条小河,缓缓流向地板。

  他知道自己吓坏了她,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生命中好不容易重获的温暖,却被自己蛮横的驱离了。

  以后他将永远生活在没有温度的严寒中,直到被无边的寒气冻僵……

  为了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齐威转身到酒橱里拿酒喝。

  任何人都会离开他,惟一不会背弃他的只有酒!

  孙函蕍坐在白色的布面沙发上,怀里搂着一只猫咪造型的抱枕,视而不见地盯着晚间的电视剧场。

  自从那天被齐威轰出门之后,转眼已过了好几天,她左手的烫伤几乎全好了,只留下几丝淡红色的痕迹,连纱布都不用包了。

  想起让她烫伤的罪魁祸首,她不禁轻叹口气。

  那天之后,她不敢再端着食物上齐家,倒不是因为畏惧齐威的警告,而是他那天冷酷的态度伤了她的心,短期间内,她不想看见那张残酷、狰狞的面孔。

  他为什么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帮助他?她看起来像个心怀不轨的坏女人吗?

  她很沮丧、也很丧气,但她不会就此放弃!既然打定主意要帮他,就一定得帮到底,绝对不能撒手不管。

  正沉思时,隔壁忽然传来匡啷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在夜色中回荡,比起以往砸破酒瓶、摔坏桌椅的声响还要惊人。

  孙函蕍暗忖着:会是什么样的撞击力道,才能产生这么惊人的声响?!

  她愈想愈担心,怕齐威发生什么意外,连忙抓起钥匙锁上门,然后推开自家小庭院的金属门,跑向隔壁。

  她站在齐威的庭院外,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把铁制的高脚椅横躺在她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旁边满许多玻璃碎片,椅子前方是一个小阳台和一扇落地窗,但此刻落地窗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铝框,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蕉黄色的窗帘少了玻璃窗的遮蔽,在夜晚的寒风中不断地飘扬。

  天哪,他竟然用椅子把落地窗砸破了!

  孙函蕍不敢置信地摇摇头,被他惊人的蛮力吓坏了。

  他的右手有伤不是吗?为什么力气还这么大?

  她推开齐威家的雕花金属门,进入庭院,小心避开椅子和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走到了落地窗前,踮起脚尖探头往屋里张望,想看看他在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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