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她又怯缩了。
连续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後,石滕风突然张开眼睛,盯向她。
他伸手过来,大掌覆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她心跳骤快,整个脸都红了。
「这麽晚了,你怎麽还没睡?」他扯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话,表情已经恢复镇定。
「我一向习惯晚睡。」老天!他怎麽还不把手移开?她的脸颊就要著火了!「你……怎麽突然跑来?外面在下雨呢……」
「嗯,下得挺大的。」他放下手,看了外面一眼,好像他刚才并不知道下雨似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姑姑呢?睡了?」他又扯了第二句不相干的话。
「嗯。」看来他是不会告诉她究竟是什麽事了。
为什麽他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
他什麽都不肯说,所以她对他永远都不了解,不了解他有什麽烦恼、不了解像他这样突然跑来找她又是什麽意思、不了解他的苦、不了解他的烦忧,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沮丧,因为他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
他突然站起来。
「很晚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呃?!
她追了上去,无暇多想,便叫住他。
「等一下!」
石滕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只是……只是想问你……」她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想问你要不要喝一杯?反正在下雨……」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其实雨势已经渐小,就快停了,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很好笑:
他虚掩著门,刻意挡住她的视线。
「好,那我待一会再走好了。」
郑深爱很兴奋,赶紧跑进吧台。
「你想喝什麽?」
「都好。」
他极其温柔地看著她,彷佛只要能这样看著她,心中再大的压力都会烟消云散。
以前,他从来没怕过任何事,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什麽叫作害怕——只要是有关郑深爱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
「Side Car。」郑深爱将一杯浅黄色的液体推到石滕风面前。
石滕风温柔地看她一眼,举杯啜饮。「你的技术愈来愈纯熟了,这杯Side Car调得很好。」
听见他的夸赞,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全是背出来的,其实我自己也没尝过呢!」
「真的?」石滕风讶异。「那你要不要尝一口看看?」他突然把杯子递给她,要她试试味道。
郑深爱看著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酒杯,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杯子上有他的口水哩!
「试试看呀!」
她吞了吞口水,怯怯的把手伸出去,轻轻的就口啜了一滴滴……
「咦?挺好喝的。」
「是啊!」他笑。
他笑起来的模样好迷人哦!
「那我再做一杯Alexander试试看好不好?我一直想知道可可酒加鲜奶油究竟是什麽味道!」
「好。」他纵容地答应著。
尝过了Alexander,她又想尝Whisky Sour,他本来想告诉她,这样子尝酒是最容易醉的,但是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想想也就随她了。
於是就这样,他们一直尝试著各种不同的调酒,她喝一小口,他喝一大杯,不知道试了几杯之後,她竟然真的醉倒了。
靠在沙发上,她醉醺醺地枕著他的肩,他伸开单臂将她搂入怀里,享受著偷来的软玉怀香。
他一直想这样抱著她,有时候,渴望的感觉像心口爬满了蚂蚁一样难耐,但是通常他都会忍著,就怕吓坏了她。
郑深爱半梦半醒,直嚷著头疼,他起身要帮她倒热水,她又拉著他哭著不肯放。
无奈,他哪也不能去,只能坐著让她当抱枕。
早知道她会这麽难过,就不该让她喝酒。他一面自责,一面为她按摩,以减轻她的不适感。
很快的,她不再哭闹,舒服地靠著他温热的身体睡著了。
他无限深情地瞧著她的睡容,心底漾满幸福的感觉。看她紧紧抱著他的样子,好像只无尾熊般可爱,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眼角印上一吻。
「嗯哼,咳咳……」
石雪琴先出了声,人才出现。
「喂,臭小子你在干嘛?」
「姑姑?」石滕风像干了坏事被逮到一般窘迫,「你不是已经睡了?」他的口气不是很好。
「本来是睡了,结果不晓得被哪个死小子的机车声吵醒了!」
「原来你早就醒了!那你干嘛躲著不出来?」
「我出来干嘛?我才没那麽不识趣,出来破坏你的好事。」
石滕风瞪她的眼神像在说:那你现在又出来干什麽?!
「我怕你这个臭小子对我的深爱图谋不轨。」她凑近,确定了郑深爱已经熟睡後才问:「发生了什麽事?三更半夜冒雨跑来,不会只是害了相思病吧?」
石滕风凛容。
「他又来电话。」
没有称谓,但是石雪琴马上就猜到这个「他」,指的就是石滕风的爸爸。
「哦,还是谈不妥啊?」石雪琴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入石滕风对面的位置。
他手轻抚著郑深爱柔细的头发,表情却异常冷酷。「没得谈,他坚持要我回美国去,还能怎麽谈?」
石雪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问:「跟他提过深爱没有?」
石滕风瞪她一眼。「我才没那麽笨。」
「不要老把你爸当成大恶人,其实我觉得他挺可怜的。」石雪琴很诚恳地说:「你妈过世的时候他也很不好受,相信我,他是真的爱你们母子,我觉得你一味的怪罪他,这是不公平的。」
「你是他妹妹,当然向著他说话。」他觑向石雪琴。
石雪琴呵呵笑了两声。
「讲话别那麽酸,我也是看著你长大的。以前我不跟你提,是因为你还小,未必能了解大人的世界,但是现在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应当多少能了解你老爸心中的无奈了吧!」
「我从来没打算去了解他。」石滕风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抱起郑深爱。「她睡熟了,我抱她进房间。」
石雪琴跟在身後,等石滕风自郑深爱房里出来。
「滕风……」
「我不想谈了。」石滕风阻断石雪琴的发言,他用一种非常、非常认真的眼神看著石雪琴说:「当我打算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我会将她的生命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这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与责任。如果没有把握做到这一点,就不要随随便便给女人承诺,因为那不是爱,只是自私的占有。」
石雪琴用炯亮的眼色看他。
「真可惜,你是我侄子,否则我就要爱上你了。」她耸肩一笑,「深爱很幸福,能有你这样爱她,但是你这种爱有什麽用?她能懂吗?女人是神经感官非常敏锐的动物,大部分的女人都需要甜言蜜语来滋润爱情。」
石滕风不说话。
石雪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还有,别拿你的标准去看待你老爸,他只不过比你更正常一点而已,或许……该说比你更平凡吧!」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入房时,还喟叹著:「我可从来不期望男人会爱我更胜他的生命,其实这种爱法,听来也够今人觉得恐怖的。」
「姑姑!」
「干嘛?」她回头。
「……」他又把话吞了进去。「没事,我回去了。」
石雪琴站在房门口,瞪著他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叹息。
「说穿了,还不是像你爸,闷葫芦一个,爱上你们这种男人的女人都很可怜。」又回头看了一眼郑深爱的房间。
「唉……我可怜的深爱!」
第八章
周书伟第二次光临的时候,石雪琴很快地拨了一通电话给石滕风,说店里发生了事情,要他马上过来。
「欢迎光临。」石雪琴打招呼。「周先生来找深爱啊?深爱在里面,我去叫她。」
「没……没关系,我坐在那边等就好。」他指著靠门边的位置。
「好,那你坐会,深爱待会就出来了。」
石雪琴叫人去通知郑深爱,有朋友来找,於是她很快地跑了出来。
「咦?是你!我还以为是……」她看向姑姑,以为是雅乔她们来了。
「深爱,同学来了,还不快招呼人家。」石雪琴笑著对周书伟点头,「我进去里面,让你们年轻人好说话。」
郑深爱愣了一下,忙抓住石雪琴的手臂。
「姑姑,用不著这样的!」这回换她紧张了,姑姑的反应好奇怪,她和周书伟又不是那麽熟。
石雪琴朝她眨眨眼。「没关系,我进去,你们尽管聊。」
「姑姑……」
郑深爱皱著眉头,不解石雪琴为何故意回避。
周书伟站起来,看著石雪琴确实进屋了,才说:「看来是我误会了,她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啊?」郑深爱回头。「你说什麽?」
周书伟紧张地又抓抓头。「我说,我以前都误会了,以为石滕风的姑姑不是一个好人。」
「姑姑当然是一个好人,这我早就说过了!」郑深爱听了有点生气。
「对啦,你以前说过……」周书伟忙著道歉。「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工作,那天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