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绫还陶醉在他的吻里,他反而三两下就把领带打好。那绫不明所以,欣赏他所打出来的领形。“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你骗他,除非你跟女人约会时都是偷偷摸模在进行。”
“所以我更不该放掉这个戏弄他的机会。”他满意地看着她一身中性的装束,回头穿戴起来,附和她。“我想你没错。他早就发现我不是,却又不点破,而我也明白他心里有数,却懒得去跟他道歉,这样也算一种变态的默契吧,点破就没啥意思了。”他面对她,通过一条领带要她帮他打上。
那绫是会打领带,但不是个中高手,打出来的领形,像吊着一截尾巴的三角棕。这在他意料之内,他没嫌她手艺差,反而满足地牵起她的手,一路拖着她踏进廊道的电梯,拉上双层铁门,转头叮吁她,“等会儿下到大厅,你若看到一个穿得很有派头的银发男子蹲在门阶前看报纸的话;别理他。”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狄米奇尼。”他话刚落,古老电梯“轰”地一声停在大厅上。他挽着她走出电梯,经过守门警卫,往大门走去。
如他所料,门阶前坐了一个年过正句的银发中年人,黑得发亮的卧蚕眉下亮出一对精锐的厉眼,漫不经心地潜浮在报缘上端打量她。仿佛役料到她会以男人姿态露脸,中年人有点惊讶,但懊恼更多,忍不住瞪了齐放一眼。齐放则是理都不理他,拉着那绫往前走。那绫得承认这种赌气式的较劲方式,自己还是同一道见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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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放领着那绫逛公园,喂鸽子,闪直排轮,压马路,逛博物馆,上超市采购民生必需品,同时要求那绫进去店里后,不要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老土模样。
那绫问他,“为什么不行?我看到食物会兴奋啊!”
“那么克制你的兴奋程度。我最讨厌观光会想尝鲜尝新的蠢动,过分一点的,还以侵犯人的隐私为乐。”
那绫不理会他偏执的毛病。“那你尽管讨厌我吧,美食在前,我乐得当个正字标记的观光客,惹你这个冷汉无情的纽约客嫌恶。”那绫将一盒精致的小蛋糕盒放进提篮里,再塞了好几包比利时进口的纯黑巧克力。
“你放心,有你这么迷人的观光客光临本市,没人敢嫌。”齐放将巧克力盒拿起来瞄了一下,“你买这个做啥?做糕点吗?”
“不是,是要当零食吃的。”
齐放楞在那里一秒,然后说:“这是百分之八十的可可粉掺牛奶制的,没糖可要苦死你。”说着就要放回去,帮她另外挑甜的。
那绫阻止他。“我就喜欢这种道地不加料的,很久以前吃过一次,苦味浓烈到让我流眼泪,但那种醇厚的可可香气,让人永远难忘。”
“我看你是上瘾了才这样虐待自己的味蕾。”
“是没错。”那绫甜甜地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淘气地在他耳畔轻声说:“如果我说品味这种巧克力的满足感觉跟被你爱后的感觉一样难忘,吃了还想再吃,不知道先生您作何感想?”
齐放起初不答应,情深意浓地凝视她一眼后,不顾身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低头轻轻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印下一吻。以行动给她答案,“很好、那就多买几包吧!”
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家百货公司,那绫瞄到橱窗里模特儿身上的白衬衫,转头问他,“逛逛可不可以?”
他二话不说,眼底闪过奇异的眼神,大手一拈上她的腕,便拉她进店门找售货小姐试衣服,除了在那绫结帐前,默默翻看,检查有无暇疵外,并没以专家不可一世的姿态嘲弄她“黑白配”的品味,只问:“你那么爱穿白衬衫?”
那绫摇头,“才不,我喜欢暖色系的衣服,但我的头发带了点红够色,若穿得花俏凉快一点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特种营业的。”
他一脸荒谬地审视她黑中带红的秀发,闷不作声。那绫以为他不信,忙解释,“我没骗你。我十六岁时在老家附近的夜市被误会过一次,刚上台北念大学逛士林夜市被人差点拉进暗巷。我想是自己外形的问题,穿保守单调一点比较不惹人注意。就连算命先生都建议我要穿暗色系的衣服,尤其中穿桃红,以免犯桃花煞。”
“我看是因为你身边缺一个护花使者吧。”
那绫对他扮鬼脸。“更惨。有一次我外婆生病,外公带我去喝喜酒,席间被他生意上的朋友讥讽他偏好“幼齿”,气得他当下就跟那个人翻脸,并且千叮万咛我别再穿迷你洋装,以免风尘味太重,被不肖歹徒盯上。”
齐放同意,因为就连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也想将她占为己有,但他抿嘴不置可否地说:“你外公未免矫枉过正了。这样吧,我的助理安妮快要出嫁了,你也在邀请之列。安妮是中国痴,外国人的婚纱是白的,洋小姐她偏要穿件大红大紫的格格袍,说是能遮肚皮。她己发出婚宴警告,不招待穿白和黑的客人,你若穿得太素雅,铁定要犯她的讳。”
那绫说:“那怎么办?我没带半件可赴宴的衣服。”
“那只好买几件了。”齐放挽着她的肩,搭电梯到女装部,找来四位专柜小姐,对她们下了几道要求。他请A小姐下去帮他调一组全套的英国瓷器,请B小姐找出特定厂牌与特定尺码的衣服,请C小姐挑几款帽子及配件,顺便带几双适合那绫脚型的鞋子,D小姐则是眼明手快地替他们端来热饮,软布尺一拉,一边丈量那绫,边跟他问话家常。
那绫像个稻草人站在原地任人摆布,以眼神问他,这样大费周章是什么意嘛!
他好笑地看着她,“放心,我们不是在重拍‘麻雀变凤凰’。”然后扼要简短地说:“这家百货商城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括在狄米奇尼的手里,我偶尔会带模特儿来这里工作。等下你若试穿到喜欢的衣服的话,尽管带,我回头再跟公司结。
他从小姐手中接进十来个衣架和鞋盒,催那绫走进豪华贵宾更衣室。
那绫以为他会让她一个人试衣服,没想到他竟赖着不走。他一脸嘲弄,并保证。“我很专业,除非有人鼓励,我办正经事时很少对人毛手毛脚。”
“问题是我并不专业。”她护着自己,不让他动手,顺带提醒他。“我没说要买内衣啊!更没说要买那样‘凉快’的内衣。”她指着那些散躺在纸盒上的蕾丝衣料,有些设计光是看就教人脸红,更遑论穿上身。
齐放因为职场上的训练,替女人脱衣有一套,他晃到那绫身后,三两下就把她剥个精光,还拿个大镜往她身上照,兀自打量起在镜子里的“维纳斯”。他没有对她上下其手,反而有条不紊地替她穿戴起来,凡是他手亲触过之肌肤,如同被火苗烧到似地炽热起来。
那绫告诉他,“我觉得自己赤裸裸地像一只趴在超市架上的火鸡。”
他安慰她,“没那么糟。火鸡是冷的,你是热的,火鸡全身精光,你还独有一处迷人的蔽荫,比火鸡更教人食指大动。”他若无其事地以指关节轻刷进那绫的下腹,不怀好意地点了一下那绫的脚踝,要她卸下内裤。
那绫猛觉下半身起了决堤的异样,但她才刚摆脱经期不到十天,不可能是大姨妈又来了,她无法跟他承认自己不能脱的原因,只能夹紧腿根,摇头拒绝,“不,我不脱。”
“是谁刚说不买这件‘凉快’的内裤的?”齐放一脸无辜,眼眸闪着兴味与刺激。
那绫现在才明白他是故意陷害自己,红着脸骂他。“痞子!”
他将她拉近自己,说:“可惜这年头偏爱痞子的正经女人还不少。”然后凑上她的耳根道歉。“行了,是我缺德,别生气,赶快把衣服试一试,我们早点回家弄点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饿。”
那绫接过他递上来的第一套衣服,不是滋味地问:“你似乎很习惯光着身子的女人了。”
“这行干久了,再养眼的视觉也会麻木。”
那绫跟他承认。“如果我看见你这样指导别的女人穿衣,一定会很难受。”
“很好,那就表示我不让你接替安妮的工作是明智的决定。”
那绫不再吭声,静站在原地任他摆布,每当她换上一套衣服,他使停下手运的事打量她,若不满意还会替她重新搭配、组合、这样两个小时后,试穿衣服已不再有乐趣。他看出她一脸疲倦,便叫暂停,请专业小姐打包那绫试过并满意的衣服与配件。
那绫穿着细肩碎花洋装及平底凉鞋,与他步出店门时,天际也差不多转暗了。他们各提好几大袋物件回到齐放的寓所。
当齐放将门上了二道锁,回头牵住那绫的手时,她知道接下来的两人,他们是哪里都不会去,只会到对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