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开朗乐观的人,竟为了统计学上的预测而生闷气,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白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那绫不说话。
他在那头怂恿着,“我们别理血型了,你刚才不是问我星座吗?也许我们的星座有互补也不一定。你是什么星座的。”
那绫口气很强势,因为头一回碰到一个肯当场退步跟她和解的AB型人。
“先报你的。”
“嗯,我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几月几号生的?”
他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报了一个概括的日期。“一月初。”死性难改,回话总是要留一手资料。
那绫没好气地说:“你是天蝎座的。”
“哇,你会算,这么厉害。我这样随口报出,你就算出来了?”他难得有这么巴结人的时候。
可惜她也是难得有不领情的时候。“十二星座对没男朋友的女生来说是常识,请你拍马屁时不要拍到马腿上。”
他厚着脸皮问:“好,照这种天文常识来判断,我跟你到底合不合啊。”生物学上,他个人浅见是觉得合到“天衣无缝”了。
“照以前问过的理论是很合,但现在我自己发现,也许骨子里永远都要犯冲。”
“怎么说?”
“因为天蝎座的AB型人永远都不会好奇。你是哪一个星座的,除非对己身有益。”她才不管星座图怎么解,她此刻解的是自己对他的心情。
齐放不是傻子,经她一点就通。“我刚才有问过你的星座的,是你闹别扭不答,不过既然你要我再问,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现在,请仁慈的小姐告诉我,你是什么座的?”
那绫气还没消,不想那么快告诉他,冷冷地说:“我是肉做的,你想怎么样?”
他闻言起初不说话,片刻后噗哧一声,最后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好一个肉做的,如果我跟你坦白,我想吃了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
“我会挂电话。”那绫不给任何预警,冲动之下便挂了他的电话,身子赶忙往另一端缩去,忽地收抬起两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另一头,防备似地呆瞪着静悄悄的电话,好象它是只会咬人的怪物。
那绫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这两个多月来,她即使没想他到疯狂的地步,也快到废寝忘食的阶段了,能接到他的来电,理该是大旱望云霓,高兴得跟个跪地朝天狂拜的农女才是。如今只为了一个血型的芝麻小问题,她竟挂他电话。她挂他电话!
那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不可置信地捂嘴瞪大眼怨自己。毁了!他要记恨了,以后恐怕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更遑论再打来我你,除非算帐。
才刚这么想,电话铃马上在瞬间乍响起来。
那绫抿着嘴,任铃声响了九次后,才爬过去接电话,电话筒一事,只敢俏俏地应一声,“喂!”
连“喂”的尾音都还没来得及收,他马上咆哮,“搞什么鬼?你高兴时说打,不高兴时说挂,你当我是什么?苍蝇拍子吗?”
那绫下意识她用抬头塞住耳朵,电话拿离耳洞一尺远,愧疚地回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
“我是AB型的事实让你那么困扰吗?”声音冷漠到可把那绫的心冻僵了。
那绫支吾了半天,才承认,“也不是,是害怕。”他不说话,想来是被她反常的举止气爆了,但他还是将心中的不满沉淀到心底。
那绫想取得他的谅解,只好深呼吸一下,解释,“我从小就怕AB型的人,总拿他们没撤。或许我该说,我从小就很崇拜AB型的同学,觉得他们很有能力,想跟他们做朋友,但也许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做人,过分讨好的结果,反而让他们对我的感觉很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我是个虚有其表的多嘴婆。碰了两三次的钉子后,我只好学着武装自己,先去排斥这一型的人,甚至跟自己发誓绝对不交AB型的男朋友。”他还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我只是跟你上床一次而已,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你也还没破誓,穷紧张什么?”
那绫听了他无情的话后,心顿时碎成万片,痛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紧张地笑,最后听起来竟有点像小老鼠在吱吱叫。好久,她稳住气息,哑着声音说:“既然这样……我想……我们还是讲到这里就好。”这大概是命,天生开朗的她一碰到AB型的人注定要吃哑巴亏。“再见。”
“等一等,你在哭吗?”
“没有。”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是谎话,因为她心眼里泪是不停地淌出来。
“那你刚才就是在笑了。”
“也没有。我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口气仍是咄咄逼人。
“因为……你刚说的话很伤人。”
他不语良久、最后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是被你摔的那通电话气昏了,我其实……”
那绫马上接口,“你只不过说出实话罢了,不需要为说实话而道歉。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冷漠的气质所吸引,现在想想,我早该有所警惕的,因为你是那么典型,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的血型,还肯和我有牵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这次教训以后,要先确定对方的血型,以免又重蹈覆辙。”
她怎能如此悲观,却又那么乐观?竟能在他面前坦然地透露要找下一个男人的事?她受得了,他可完全不能包容这种可能性。“如果你这么做,那就表示你不是真的被对方吸引。”
她当然知道,嗫嚅地应了一句。“可是比较保险。”
他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保险!怕死的人连保险都没用。你以为谈恋爱可以跟买车一样,保个险就万无一失了吗?”
“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对,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收回一句话。”
“哪一句?”
“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的那一句。”
那绫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但不答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是否又要反悔,打算收回你刚才说要收回的那句话。”
“本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答,心里却不悦地想,女人总是爱抓把柄。
“那就表示其实你还没下定决心。”
“但起码我想试一试,没试怎么知道行得通?”
“你以为我是鞋子吗?你说试就试!”
他听出她口气里的坚持,直截了当地问:“就此散了,是吗?”
那绫没答腔,她希望他能改口,给她一个确切的答覆,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受伤的蝎子总是会先翘起尾巴去螫人,那是天性,很难改;如同她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一样,即使看到死亡征兆,也甘冒被他螫的风险。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恼羞成怒,反而冷静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锲而不舍的人。两个月来将近一百多通的电话都让你退缩,今日只因为我的血型就想打退堂鼓,如果能,我要告你歧视。”
“可是你已说了,你不想维持长久的关系。”
“那是气极攻心的违心之论好吗?我只能说,我这个人虽无情,但从没摔人电话,自然恨别人摔电话。等清醒些时,想收回这一句话,你却不给我台阶下,这一点,只能怪我自己鲁莽。但是,我不解的是,两个月来,当你打那些电话时,你明白我并不想维持长久关系,但你还是不停地打电话进来,为什么今日就不同了?说来说去恐怕又是我无辜的血型和你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
那绫没回应他,反而更沉默。“依旧不答是吗?好,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等你想清楚后,再打电话给我好了。拜拜!”他没挂,等着她应声。见她没反应,于是他又补上一句。“再见。”
她还是不吭气。
这个女人似乎知道怎么让一只蝎子气到患上失心疯症,但他还是等了。“姑娘,说句话好吗?”
终于,姑娘开金口了,不料却是教人失望的一句,“我想还是早散早好。”
他闻言噤声不语,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最后他只能隐藏心里的遗憾,僵着口气说:“说定了。我明天就换电话号码。”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再见。”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再见。”
不到一秒,传来他放下话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长而刺痛的鸣响充斥她的耳际。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后,突然拿起搁在矮桌上的小袜子,一手捻起针线往小兔子的眼睛绣上红线,待一针一线地绣完后,她的眼睛也红起来了,深夜里,不禁悄悄问自己。
那绫,不是说过要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住对方吗?你说话不算话。
第六章
云霓美人工作室
四名交情较深的女孩趁着午休时间,在员工休息室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