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比较喜欢靠在你肚子上。”他指了一下安妮怀孕六个月的肚子。
安妮有点生气地擦起腰。“我家约翰已跟我讲了好几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齐放迟迟不肯接电话,两臂文风不动地交攀。“提起约翰,你们的婚前采购进行得如何了?”
“都很顺利,唯独欠一个付英国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组帐单的凯子。”安妮恶作剧地咧了一下牙。“我喜欢那组有寿桃且东方味很浓的Oberon。”
齐放摆出一脸荒谬,说:“美国共和党党员崇拜殖民帝国产品,信仰不虞诚哦!”
“彼此彼此,你储藏室的大陆‘青岛啤酒’还不是堆得跟墙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为合口味,管它哪一国制的。”
“我用盘子的原则也是如此。”安妮也还回一句。
“跟我提原则没用,因为帮你买单的那个凯子不会是我。”他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要机子。“抱歉我得接电话。”
“早知你小气,吓吓你而已。”安妮睨了老板一眼,将机子放在他的手里,转身干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齐放。”
“大忙人,让孕妇等那么久是不道德的。”于敏容开玩笑地说。
“抱歉,敏容。跟同事聊个天,耽搁了你的时间。大姊您身体可好,肚里的龙种可安?”
“我们都很好!要别跟我唱戏。”
“有事吗?”
“当然有,不然我不会这样九弯十八拐的找你。我听青云说,你对我推荐给你的人选有微词。”
“没有微词,我只是改变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罢了。”
“你当初不就因为不想在当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吗?你说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妆师安妮生产后能安心复职,代班人不会节外生枝搞把戏,才找上我的,记得吗?少爷!”
“这我都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改就改,还不愿意告诉青云理由?青云跟你称兄道弟,是好哥们,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只暴龙,对你无赖的个性习以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齐放不说话。
于敏容不放过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吵。”
“我觉得她太年轻,缺乏大型临场经验。”
“得了,先生,你是干创意的,找个新鲜一点的藉口吧!”
“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标准,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强迫自己雇用任何人,尤其当第六感告诉我,她会制造麻烦。”
于敏容还想游说。“相信我,这个女孩跟几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听齐放笃定的口吻,于敏容这才有所警觉。“你认识她。”
齐放考虑了一下,才说:“见过,但谈不上认识。”
“你怎么碰上她的,青云替你们引荐过吗?”
“没有。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场合碰上的。”事实上,她希望他多少透露一点消息,但他没开口,她只好不请自来地问:“你还有话要跟我补充吗?”
“没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过河拆桥了,实在不懂青云为什么能接受你这种霸道的作为。你知道那个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吗?这就像大家说好要塔船,现在你一个不高兴把桨一收,整船无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多为别人着想一点。”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尔反尔让你和青云难做人。如果可以,我会再安排一次机会给她,但地点不会在北美洲。这样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装秀时,我请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观摩几周,一切消费由我负责,这样行不行?”
于敏容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你既然不要她去纽约。我当然也不能强迫你改变主意,至于怎么将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办法。只是你得记住,下次有麻烦,别来找我要人。还有,如果我生下早产儿,都是你齐大少爷的错。”
对方气呼呼的收线后,齐放无动于衷地将目光调往台上。
★ ★ ★
齐放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出来,坐在与电脑连线的数位电视机面前,正要观看第四卷工作带,电话铃便响了。现在是深夜两点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号难缠的女疯子才会紧抱着电话不放过他。这已经是他去中央公园慢跑回家后的第四通,与稍早前十通加起来,再来一遍可将三个“正”字叠在一起了。
他将叼在嘴边的烟移开,轻往烟灰缸里压了两下,顺手拿起听筒,话同烟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际。“找谁?”用的是国语,料准来电的人只会有一个。
“找你。”女孩开口了,声音听起来颇沮丧。“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别怨到我头上,开了答录机就是让小姐你留言的。你为什么不留言?”
“想听你说国语。”那绫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部不为她骚扰人的行为而愧疚。静了三秒后才轻声道歉,“对不起,你一定在睡觉,我不该这样吵人的,我这就挂电话,你回去睡吧!”
打了那么久才接上线,还没聊开她竟愿放他走。她也真是看得开啊!“无所谓,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烦的,现在有人陪着聊天也不赖。你怎么听起来很没精神,不会又是在PUB里钓了一个男人,通宵达旦玩疯后、这下来跟我示威吧?”
她没理他张口就损人的嘴,伤心欲绝地说:“纽约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稍早店经理来通知我说情况有变,要我别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他冷言冷语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兴。我现在发现只要你高兴的事,我大抵是高兴不起来的。”
他不是高兴,是松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反正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是没错,对方为了表示歉意,说要招待我去巴黎观光,还请我全程住丽池酒店。”
全程住”丽池酒店”!于敏容那个鸡婆女人,当他是阿拉伯卖油郎吗?这样报复他!不过自己理亏在先,碰到这两个女人只好忍气吞声地认栽。他语带鼓励,希望她会接受这项“先斩后奏”的安排。“巴黎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我不在乎机会是否难得,巴黎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纽约,完全是因为……”电话那头突然停住。
齐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听到一阵擤鼻涕的声音。他还来不及问候,她便多此一举地解释,“抱歉我失态了,实在是因为我感冒还没好。”
齐放将紧绷的喉头放缓下来。“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点破。更何况,他是那个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说狠话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个错误.即便再美再难忘,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排斥这种忠告了。譬如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美丽的容颜与光滑粉嫩的身段就开始撩拨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体内的美好感觉,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散步去了!
他警觉地睨到自己渐渐鼓起的裤档,对立正的小弟弟虚晃一下地掴了两记巴掌,希望它能认份地缩回去,但有时候,你愈是打压。对方就愈是桀骜不驯,他见情况己失控,顺手抓了一个抱枕横搁在下腹,来个眼不见为净,并安慰自己,这是禁欲太久的症状,并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恋。只是很荒谬的是,他这厢饱受欲火煎熬,她却在另一端自怨自艾,两人好似搭错线,各诉各的。
她敛起伤心泪,打起精神问:“告诉我,这两个月你都在干什么?”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简明了。
“你不吃饭、睡觉吗?”
“也吃饭,也睡觉,有时甚至连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现在。”
“一个人吗?”她声音扬得高高的。
“当然……”他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继而给她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不。”
她闻言半晌不语,五秒后会意过来,恍然地说:“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扰你,”接着口气一顿,勉为其难地补上一句,“你赶快回去她身边吧!”
他有点于心不忍,装傻地反问:“回去谁身边?”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没有女朋友。”齐放,你该死,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你一刀斩断牵连对双方都有益!但他办不到,每每抽刀要斩时,他就将指头一缩,什么原因他一时还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说是女玩伴,谈不上交心。至于我提到跟我吃饭睡觉和工作一起来的,是我事业上的搭档。”
“告诉我,截至目前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不问这个行不行。”告诉她这种事,等于邀请她来帮他数鼻毛。
“说嘛,就说几个人给你印象较深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