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旅行,何乐之有?又哪里会有三倍的乐趣?”若茴直话直说。
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耐心的解释。“根据以往我个人自助旅行的经验,说句老实话,当我和其它朋友聊起来时,常会有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尴尬感。对方不好意思浇冷水,但又实在没有那么热中我的故事。如果两人以上旅行,彼此可以享受行前计画旅程时的乐趣和旅途上的经验,等到旅行结束后,又能有共同的兴奋回忆。这不好吗?”他柔声地说着。
若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他的为人,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相倍他,考虑片刻才说:
“好吧!我会照你的请求做,但是我只答应跟你到意大利米兰,届时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咱们谁也不欠谁。”
“连钱也不用还吗?”他好奇了。
“不用了!你只要把其余的钱还给我,至于那二千块美金,我就当是被土匪抢了!”
“你真仁慈!”他高兴地接受了。
若茴板着一张棺材脸,心里正为着那三分之一的美金在滴血。更令她满心不悦的是,她得打电话回家要求母亲汇钱给她了。她恨自己时运不济!
第二章
七点半。若茴匆忙地跟着这个叫金楞的陌生男子进入机场,他们故意拖延了一段时间才抵达机场,假意慌慌张张地掉东掉西,一路走近柜台划位处。由于若茴的包包实在不是很多,他们便将她的衣物分两袋装以省去托运的麻烦。等到若茴秀出自己的护照时,瞥到他所持的护照竟然是日籍护照,觉得这个人无疑是失了根的台湾人。
“好了!”他轻声地在她耳边低语。“他们正排在我们身后的十名乘客后面,我们先假装办理出关手续,让他们以为我们已通关,然后再闪进男生厕所里……”
“男生厕所!”若茴叫了起来。“开玩笑!我才不要做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你不跟我到女生厕所去?”
“也可以!我都无所谓,反正能让我刮个胡子,掩人耳目的地方便成。”
结果他箝住她的手臂,强迫性地推着她走路。若茴直在心里咒自己倒霉,竟遇上这个男人。现在她的一举一行都得听命于他,直是天道靡常!他白花她的钱,半威胁地要她为他两肋插刀,还这么不可一世地对她颐指气使,想来心中难免觉得委屈。
等他们一避开了群众,他忽地一闪便将她拖进男盥洗室,好险室内空无人影,他轻轻地将她推进一间厕所,提醒道:“记得上锁!”
若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迸出话,“我会的!你给我记住!明明说好到女厕的……”
忽地一阵嘎声的推门声教她住口,猛然合上门,一手捂着鼻子,蜷身蹲在马桶盖上。
等到距飞机起飞只差五分钟时,他才来敲若茴的门。若茴开了锁,捂着鼻子,眼光犀利的瞪着眼前的男子,不觉地吓了一大跳。她以为是另一个陌生东方男子,才刚要露出尴尬的笑容解释时,才赫然认出他就是剪报上的男子。“你一定得这样吓人吗?刮个胡子也不事先通知一下。”
他又是无可无不可的说:“好!失礼,失礼。你可以下来了。再蹲下去,可能就真的要孵出蛋来了。”
“我又不属鸡,怎么会孵得出蛋!”
“是!别罗唆了!你属长脚白鹭鸶好吗?快下来,女孩子家这样堂而皇之地蹲在马桶上实在很不雅观。”
若茴跳下马桶,强压着欲吐他唾液的冲动。平心静气而论,他实在长得不差,身材也不错,除了长得黑了点、态度缺乏教番以外,换上一件平凡无奇的西服后,魅力却突增,几乎如完璧一般无缺点可挑。林若茴,控制你的目光,别到处乱瞟!
“他们走了吗?”若茴吞了一口口水,藉以掩饰自己的脆弱。
“我先出去探一下,顺便取消机位。你是要在这儿等呢,还是要溜到机场门口等我?”
“当然是机场门口。”若茴挑起一眉,理所当然地说。
※※※
那天晚上,他们就搭上了前往米兰的飞机。票是他买的,好象是因为花她的钱,他竟毫不疼惜的买了头等舱的位子。他是个无赖汉!为什么?因为他两个小时内竟和一名身材特佳的空服小姐眉来眼去,还离座半个小时才回来,天知道他这个时间去了哪里?
总之,不可能是出去走走就对了!因为外面是黑漆漆的穹苍,而下面则是山峦起伏的陆地。除非他有超人的能耐才可以抵挡地心引力作用,否则准是自由落体。
若茴把握时间,重新设计所有的行程,米兰、翡冷翠、梵谛冈城、罗马、威尼斯、庞贝,甚至连突斯卡尼半岛她都不放过。由于她提早了行程,还必须跟饭店联络,确定今夜有住所可下榻,一大堆繁琐的杂事扰得她想宰了那个叫金楞的男人。
等到他回座后,又大呼小叫地对她的计画有异议。奇怪了,是她要旅行,连要去哪儿都得听他的吗?
“为什么要去梵谛冈呢?你又不是要去朝圣,干嘛所排的行程直跟进香团无异?瞧!
圣彼德大教堂!米兰大教堂!巴黎圣母院!英国坎特伯里大教堂!巴塞隆纳的圣家堂!”
他伸出手肘往她胸口处前一横,大剌剌地靠在她的写字板上翻动她的笔记本。“天!你对宗教的狂热态度是有一点走火入魔了吧!你当真要修得百家邪魔不侵的境界吗?”
若茴抢过自己的笔记本将之收好,再好整以暇的将短发拨至耳后。“那是我的事,真的不用你操这个心。”说话的当儿,还不忘用笔杆截了戳离她胸口只有一厘之隔的手臂,示意他检点行为。
他不明就里的瞥到她戒备的神态后,恍然大悟地缩回手臂。这一缩,教若茴的脸也红了一半,因为他已将长臂一撑改置于她的颈后,随即搭在她肩上,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垂在她的心口上。这教她连呼吸都不敢了,更遑论大声喘气。
他往后一躺,舒服的舒展身躯。“我一点都不操心,只是暗示你这样子一路囫囵吞枣似的随意逛下去,恐怕回国后会找寻修道院,而不是尼姑庵。不过你这样做原是无可厚非的事,欧洲各国里的大教堂集合了建筑、文化、艺术,以及信仰思想,可说是集历代之大成和名家心血,走马看花一下倒无妨,只要别搞得消化不良就好。”
他的口吻尽是一副长辈教训人的态度,若茴从小跟长辈特别有缘,唯独跟他不投缘。
“跟我谈谈台湾的事吧!”
“很好啊!屹立不摇。”若茴想他大概三十好几,照理推算,离家不会超过四、五年,但她记得,他好象提过是五年前才从格拉斯哥大学毕业。“你出国有多少年了?”
“十年了!我十九岁就开始各地游走的生涯。”
原来他只有二十九岁!但若茴总觉得他眉宇之间有股无以名状的忧郁气息,他的眼睛虽然有神得慑人,一旦绽笑时,鱼尾纹已依稀可见,或许这就是典型的历尽沧桑一鲁男吧!
“那应该比你想象中的繁荣些,台湾改变不少,很多小路都被扩建拓宽,百货、建筑、贸易、金融业都十分发达,土地早就开始狂飙起来。”
“哦!”他很有兴趣的问道:“你听过一家叫‘彭氏建设’的公司吗?我刚离家时是颇富知名度的建设机构。”
“彭氏?”若茴回想着是否曾听爸妈聊天时,提起过这家商号。“好象有过,印象中是给日本商社并购了。那家‘彭氏建设’曾经是你的希望吗?”
“希望?”他考虑了一会儿,吐了口气接着说:“大概吧!以前总希望能进那家公司服务,不过既然它已倒店了,不如另择良木而栖吧!”他泛起落寞的神情,虽然如昙花一现,仍没逃过若茴的眼。他突然转变口吻。“问个小问题吧!你确定房间了没?”
若茴以为他又要跟着她白住,口气非常的差。“还不知道!你最好自己打点处所。”
“我有好友住在米兰及翡冷翠,只是好心询问你的情况一下罢了!既然你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不干我的事了。”
“很好!谢谢你终于弄懂我的意愿。”
※※※
感激老天帮忙,饭店尚有空房,虽然不是特等的,但还是令若茴差点跪地而拜。她取了钥匙,回身面对他。他笑意盎然的凝视她,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该是分手的时候了。祝你的计画顺利,能够在珠宝界大放异彩。”
他双手放在裤袋内,侧头说:“你永远都这么沉得住气吗?谢谢你的祝福。不过对我而言,珠宝设计并不是我的志向,那只算得上是一项兴趣罢了。若你是真心的话,就祝我将来能成为享誉国际的建筑师吧!如果你在这五天内想联络我,可拨这通电话给我的朋友丽沙,他知道如何联系我。你叫……”他递过了一张名片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