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七周,因为他得赴日一个月,侥幸逃过三跪九叩朝山的命运。
第八周,她答应陪学生去烤肉,结果是,她和学生烤肉,而他和两位男护法大烤各种青蔬菇类串,学古人“画饼充饥”,以疗慰藉。
第九周,她坚持要会见他所谓的纯女性朋友,若有男人在场,不便长舌谈心,于是他只好呆坐在“会场”外的车子里,等她五个小时。结果她出来后,马上现学现卖、照本宣科地跟他讲了五则超级荤笑话,有时还会制造音效、外加分解动作。唉!想象力丰富的女人一旦开了黄腔,其功力绝不输男人,若是能自创风格、独树一帜的女人,更是教男人听了为之色变汗颜!
第十周,她约了双方母亲及他儿子金不换到苗栗白云寺,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去了,而且是三跪九叩,磨破一条牛仔裤及真皮膝盖,才“爬”上山的,足以应证在劫难逃这句话。
第十一周,耗时两个半月、纯手工缝制的新娘礼服终于完成,当初设计师的草图是他核过的,所以当若茴说未达大喜之日新郎他不能看,否则会倒大楣时,他也不强求。
第十二周,总可以独处了吧?更惨!大学联招,身为夜间部高中毕业班的导师,她不能推卸陪考的责任。荒谬至极,他连儿子考试时都没陪考过,倒为了尚未过门的老婆的学生前来凑热闹。
“老板,该动身了!”左明忠探头提醒他。
他微点头,站起身,扣住礼服外套,往外走出去。临走时,还刻意要转到花房,结果被金不换在半途拦住,强将他拖上车。
第九章
从若茴含泪拜别林家高堂,到拜见彭家宗祠、彭家长辈,至今十辆超长礼车一路前往宴宾酒楼的途中,金楞板着一张脸坐在后座,闷不作声地甩动手里的白手套,斜看笑靥迎人的若茴穿著一套欧式白礼服,捧着一束新娘花,娇滴滴羞答答地坐在一旁,令他心中的无名火顿萌。
洁白礼服、洁白捧花!他明明再三交代、强调、叮咛过,自己要一件除了白色以外、什么色系都可以的新娘礼服!如今,她却穿著除了白色以外,毫无其它色系的新娘礼服!
“你跟设计师商量过,要改衣服的颜色了吗?”他冷冷地问着:“怎么没跟我提过?”
若茴诧异地回望他,将妍笑收敛后解释:“也不算是,我只是跟他反应不需要准备三套礼服,他临机一动,便建议我以白礼服做底,另外再裁一件粉线及鹅黄的软丝布料,拿掉可拆卸的长袖口就好了,至于旗袍是妈妈为我订做的……”
“行了!行了!才问你一件事,你就不请自来的说那么长串,又不是考试,没人奢望你举一反三!”他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若茴楞住了,回神后体贴的牵住他的手安慰他道:“我知道首次当新郎一定焦虑不安,但你不需要担心,一切都会很好的。”
他低头看了她的手,霍然抽回,冷酷的提醒她,“谢谢!对你而言是第一次;但对我而言,这却是第二次!”
若茴直望着他侧面的鼻梁,见他迟迟不愿回视自己,一抹失望从脸上掠过,保持镇定,告诉自己没必要因为他一时无理取闹而毁了自己的兴致,只盼望他的脾气赶快来无影,去无踪。
很幸运地,当她套上粉绿礼服时,他才舒展眉心,对她和颜悦色、殷勤有加。等到她再次换上银白玫瑰旗袍,将颈际秀发挽起时,他已迫不及待地在更衣室里,以既骄傲又迷恋的眼光饱览她曲线玲珑的风姿,并且说:“我该向你妈的眼光致意才是;我所有的不满,可因你身上的这块布料一笔勾消。”
若茴心喜的接受他的赞美。
在酒席上,金楞滴酒不沾,这还是多亏江汉拚命倒茶水给他敬酒;至于肉类食品,他一口也没尝,因为连吃素食三个月,挑剔的胃一时还无法适应油腻的食物。
当然,结婚喜酒要他们寸步不移是件难事,因为他有太多商界的朋友要应付,若茴也有太多亲戚及学生要招呼,因此这对新人是分两头各司其职的。
菜尚不及三轮,主桌上,瓷盘上的佳肴高堆,无一开动过,只剩下彭青云、金不换和林邦或这老中青三人,大聊志趣。等到聊到兴头上时,有一个绑着粗辫子的娃娃走了过来,硬是要爬上林邦或的腿,跟他们凑和着,她骨碌碌的双眼紧盯着金不换瞧,小巧的殷唇微翘,下巴高抬,虽长得很甜,但傲气十足,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
金不换心里念着,你这黄毛丫头,白眼来、青眼去的,拽什么拽!
“你是谁?”她拉开稚气童音回头问他。
“你又是谁?臭丫头!”他咧嘴冲她一笑,但心里可是讨厌她得很。
“新娘是我表姊,”她骄傲的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表姊夫的儿子,论辈分的话,你就要叫我阿姨了。”
金不换瞪大了眼,看着这个未发育的小雏鸭得意自鸣的德行,皱着眉问:“你几岁了?”
“十三,”小女孩弯着嘴要答不答,骄傲得很,“我在普林斯敦大学念二年级。”
普林斯敦!那又怎么样?愈是骄纵的天才,愈是摔得特别惨;智能再高,思想不成熟也是没啥用,才十三岁,敢在我金不换面前吹擂、撒野,你找死!“你说你蹲在哪里念二年级?”
“普林斯敦!”小女孩大叫了一声。
“喔!原来是普林斯敦啊!既然论辈分、年级,你皆高我一级,要我叫你十三姨也可以!十三姨!明年我就叫你十四姨,后年十五姨,到你三十八及四十九时,我一定买个大蛋糕,祝三八四九姨生日快乐!”
这个小女生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将嘴里的口香糖拿出,掐得长长的,然后往他西装一按,食指用力摁住。
他看着这个鸭霸公主的举止,愤怒的瞇眼盯着她猛瞧,正举掌要赏她一巴掌时,年轻漂亮的贝奶奶出现了,教他倏地缩回手,往西装口袋里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沉得住气,会斗不过她吗?
“啊!笑朴,舅妈正在找你呢!原来你躲到舅舅这来了!”贝雨蓉站在两人间,双手各搭下肩上,“来,小换,贝奶奶给你介绍,她是你新妈妈的小表妹岳笑朴,不过现在不时兴那套,你跟着二妈叫表妹就好。”
金不换面带微笑的对贝雨蓉说:“奶奶,我还是叫笑仆小姨好了,论辈分,我理应敬她才是。笑朴姨,你好!”他笑里藏刀的冲小女孩一笑,用手掐掐她小巧可爱又可憎的下巴。
贝雨蓉满意地看着懂事的金不换,疼他得紧。“不用了,没人时兴这套的。笑朴昨天刚从美国回来,没人陪她,不如你当个向导,带她四处走走吧!”
金不换喜上眉梢,没想到复仇大计不用等到十年,眼前就有,真是唾手可得。有云:
天奉不可违,违天不祥也!与勾践这老奸王相比,他金不换是幸运多了,当下喜孜孜地说:“没问题,放暑假了,我时间多得很,奶奶一句话,我照办!”
岳笑朴打掉了他的手,狐疑地给他一个白眼,嘴翘嘟嘟地不睬他,便转过头去。等到贝雨蓉走后,金不换马上起身,一时手痒,忍不住地就伸手重拍她的后脑勺,给了这个被宠坏的鸭霸十三姨一掌后,不理会她哇哇大叫,马上逃之夭夭。
金楞端着小酒杯,僵着一脸的笑与道贺的朋友们敬酒。
“瓜瓞绵绵”、“螽斯衍庆”、“早生贵子”、“永浴爱河”,这几段话,他已听烂了;前三项他在心里敬谢不敏,后一项如果能把爱字去掉的话,他是乐哉!悠哉!
好不容易和若茴终于碰面,他可以紧揽住她时,却来到了她朋友这一桌,只见一名男子端起酒杯朝他们走来,当着他的面,不问一声,头就朝若茴倾过来,那张嘴说着就要欺上若茴的红唇,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挪了她一下的话,她的初吻就要被这个来者不善的混帐夺走了。
若茴娇笑地跟他介绍,这个混帐就是赵明轩!两个男人彼此冷漠的点了头后,一个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另一个则拚命的赞美若茴,还开玩笑地对她说,下次若考虑换丈夫的话,一定得把他列入名单内。而若茴反倒开怀的大笑。气得金楞肠胃直打结,朝江汉及左明忠使了一个眼色后,马上换桌。
他心里明白,舆论界对这桩姻缘并不看好,他公司里还有很多人拿他的婚姻寿命押注。对于这些现象,他都可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无睹,但真要扯上情敌时,那又不一样了。更教他气绝的事,新娘子不以为忤,还笑得比旁人都大声。她的脾气也好得过火了吧!他没好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