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就留下吧。”他淡淡地吩咐,“去向店家要一桶洗澡水来。”
“是,少爷。还有,今晚有秦淮夜焰,少爷想不想去凑个热闹?要去的话,我得赶紧上状元楼给您订个位子。”雁书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林掌柜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秦淮夜宴?”十里秦淮河,销魂蚀骨地,这个小家伙有没有搞错啊?他可是来赶考的。
看着脸色有些不悦的少爷,雁书赶紧澄清,“少爷别误会,秦淮夜焰是每年一度的焰火晚会,因为是在秦淮河上用小船放焰火,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河上泛舟,舟上放火,水上灿烂,倒影相映,美不胜收,到底是皇家所在,连娱乐都与泉州不同。”陈子湛轻轻一笑,“雁书,你就去状元楼订个厢房,把林掌柜他们都请来,我要一一拜会,晚辈理应如此的。”
“是,少爷。”雁书躬身告退,一走出门,他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少爷一天要变几回脸啊?唉,大老板的心思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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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楼里状元红,文人雅士竞相聚。今晚的状元楼格外的热闹,红纱灯下,酒醇菜香。
“林老伯,小侄在此多有叨扰,我先干为敬。”状元楼最高档的厢房里,陈子湛和几位应天府琉璃坊的管事正在把酒言欢。
“不敢当,少爷。今天应该是我们替您接风洗尘的才对,只不过又怕误了少爷读书。”林掌柜赶紧站起来先干为敬。
杯来盏往,热络非常,此时坐在这里的都是长期在商场上打滚的人,这等场面最是熟悉不过。
“放焰火了!放焰火了!”楼下有小孩在喊。
早有伶俐的小厮拉开了厢房通往露台的门,把秦淮河的夜空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他们眼前。
原来,选择状元楼还有这样的妙处。陈子湛不禁暗想。
不过四下望去,河边的酒楼何其之多,选择状元楼也是为了帮他讨个好彩头吧。
能在应天府独震一方的林掌柜,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而林掌柜也默不做声地打量着这个东家的少爷。原来泉州第一公子果真名不虚传,英俊非凡自不必说,还气度雍容,谈锋机敏。
只是这样的翩翩人物也会被人逃了婚?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不过,真要高中,娶个公主也不是难事吧!他暗暗想到。
“咻”的一声,一束青烟从江中升起,夜空之中便出现了一丛丛金灿灿的火花,隐隐地散去之后又变成冶艳的桃红。
“哗,好看。”楼下的人们早已按捺不住地叫好。
又放了一个,这个更精彩,居然是一轮红色的火花,飘然浮在碧色的流星海之上。
“这倒可以套一句词: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陈子湛也是看得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地开口赞道。
“少爷好文采。”众人一致称赞,不管是听得懂的还是听不懂的。
总之,说好总是没错的。
夜色中,江南的盛景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银色的星云,闪闪烁烁,久久不散。
这是夜晚最美的一刻,漫天银雨纷纷落下,众人如坠银河之中,不知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人间皆不见。”喧喧哗哗、吵吵闹闹之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吟着这首歪诗,直钻进了陈子湛的耳朵里。
是她的声音!这个无时无刻都萦绕在他心中的声音,他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对不起了诸位,我好像遇见了一位故人,容我先行告退。”陈子湛霍然起身说道。
“哪里。雁书,还不给少爷开门。”林掌柜虽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立刻吩咐。
“不必了。”他双袖一拂,向外一跃,居然就从状元楼三楼的露台上飘飞了下去。
“啊,少爷!”雁书第一个冲到栏杆边,向下一看,陈子湛已经稳稳站立在状元楼的台阶上,仿彿刚才是从楼里气定神闲地走出来一样,连衣服都未曾散乱半分。
“大掌柜的,我们家少爷好厉害哟。”雁书趴在栏杆上,崇拜无比地说。
“的确是好俊的功夫。”林掌柜也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敬畏。
只是什么样的故人能让这位高深难测的少爷如此失态呢?真是难以理解啊……
陈子湛皱着眉头看向眼前这条秦淮河,沿河的路上挤满了小摊小贩、杂耍艺人,看热闹的老百姓把这条街堵得人山人海,别说进去找人了,挤进去都是件难事。
满眼睛晃动的都是人,那个纠缠着自己的影子却像树林里的一片叶子一样,融在这万头钻动中,消失不见了。
但那道干净清脆的声音一定是她,谢木宛就在应天府!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而他的生活不就在谢木宛出现后就一直紊乱着吗?
第3章(2)
“少爷,您找到人了吗?”一路跑下来的雁书气喘吁吁地问道。
“没有。”陈子湛的双目扫过他那张有点狗腿的脸,“雁书,你能帮我个忙吗?”
“少爷,您怎么这么说呢?我雁书就是来服侍少爷的,当然愿意为少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马屁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别尽贫嘴了,我只是要你帮我找一个人。”陈子湛微微一笑,“毕竟这应天府,我没你熟。”
☆☆☆
君再来客栈
较着其他人满为患的客栈,这间客栈里的苍蝇满处飞都觉得空旷。
“小四,去上门板吧,今天又没有客人了。”掌柜的从柜台里抬起头来,悲伤地说。
“唉,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去看秦淮夜焰呢!”被唤做小四的伙计,拖拖拉拉地从暗处拿出一块门板,向门口走去。
此时,一阵轻轻的马蹄声踏破了夜的寂静。
“小哥,还有客房吗?”
小四循声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双灿烂异常的浓眉大眼。
“有,有。”他忙不迭地答道。
“那就好。”来人好像累得紧,“我们刚刚去看了秦淮夜焰,没想到应天府这般热闹,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客满,还以为今晚只能上庙里打秋风了呢。”
“两位公子请进吧。”掌柜的也站到门外迎接他们今天惟一的一笔生意。“你们是来投亲呢?还是来游玩的?”
“我是来赶考的,这位是我的书僮。”
“赶考?!”
“有什么不妥吗?”那双炯然闪亮眼睛的主人问道。
“没,没有。”掌柜和伙计一同摇头好似一对博浪鼓,看上去着实有些怪异。
来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有些了然地看看这间客栈的招牌,“老板,想必贵店一到考季,生意就很不好吧?”
掌柜一听,脸都要绿了。君再来,君再来,谁愿意一届又一届地再来赶考啊?只是这间店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平日里的生意也还算过得去,所以改名一事,总是难办。
“公子,我们这间店的房间又大又干净,在这应天府里也是拔尖的,您可以先看看。”老板几近哀求地说道。
“不用说了,给我一间上房。不过,我要是能帮你店里改了运势,老板你可要免我房钱哟!”来人爽朗地笑着,脸上隐约有着笃定的神色,“掌柜的,带路吧,我和我的书僮都累了,那匹马也麻烦小哥顾好,它跟着我们走了这么多路,可不能委屈了它。”
将银子放在柜台上,便朝身后的小僮说了一句,“小禄,将马缰交给这位小哥吧。”
“嗯。”小禄随即将马缰交到小四手中。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清秀的书僮了?小四一眼看下去,竟有些傻了。
“还不快去。”发傻的结果就是头上挨了一掌,痛得他赶紧牵马出门。
“公子见笑了,这边请。”掌柜的点了一盏油灯,为两人带路。
看着这位公子在闪烁的灯光中越发耀眼的双眸,他忍不住揣摩着:改了运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应天府有规定,住宿之人必须登记姓名,我待会得将它补上。”
“我叫谢清华,清清流水的清,朴实无华的华。”来人浅浅地笑着,一身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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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书揣着少爷给的画像已在应天府里走了两日,偏偏少爷只准他找人,不准他问人,这应天府何其之大,两日下来,一无所获。
“还没找到吗?”陈子湛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少爷,小的无能。”雁书一脸哭丧地回答。
“这不能怪你,我都找了三个月,也没找到。”陈子湛抬眼看着他,“你明天再去庙里看看,有没有这样的客人在那打尖。”
“是,少爷。对了,林掌柜说,少爷明天就要会试第一场了,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只管要我带个话。”
“帮我谢谢林掌柜的好意。”原来明天就是第一场,难怪今天这么安静。“雁书,我们今天上街走走吧。”
“少爷,您今天不看书吗?”雁书瞪圆了双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