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状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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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以斗篷蒙面,在这片茫茫风雪中悄然赶路。

  奔波了两天一夜之后,才到达北上路途的第一个驿站。

  谢木宛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看看身上的黑狐袍子,早就已经沾满雪花,远望上去灰扑扑的一片。

  “大人,驿站到了。”

  摘下斗篷的帽子一看,灰蒙蒙的驿站在风雪之中模糊成一片,只有那两盏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火光,透露出一丝温暖。

  她翻身下马,脚一沾地,就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一双手适时地扶住了她。

  谢木宛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张充满关切之情的脸孔。

  “你还好吧?”陈子湛小声地问道。

  “还好。”谢木宛低声答道。其实她一点也不好!

  她从未骑过这么久的马,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要颠烂了,两条腿更是麻得像两条木棍。然而,她现在不是谢家小姐谢木宛,而是新科状元,新任监军谢清华。

  就算浑身骨头都被颠散了,她也不能露出一分一毫来。

  她咬着银牙,迈开步子就往驿站里面定去,每走一步就像在尖刀上跳舞,疼痛难当。

  “唉。”她仿彿听到身后有人轻轻一叹,整个人就浑身一轻,居然被陈子湛抱在了手上。

  “谢大人真是身体虚弱,才骑了两天的马就受不了了。”他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用不屑的口吻高声说道。

  “陈子湛。”谢木宛僵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那一片传入她耳中的抽气声,已经可以让她想像身后众人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了。

  状元被探花抱在手里,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你不怕被人传有断袖之癖啊。”谢木宛压低了声音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陈子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反正现在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难道我们都得跟在你这只乌龟后面慢慢走吗?”

  谢木宛一听就是满脸黑线。居然把她比喻成乌龟?这个毒舌一派,就不能捡点好听的说吗?

  “怎么,生气了?”他低低地笑道。“你还有力气生气啊?”

  “岂敢。”谢木宛别过脸去。她的确虚弱,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驿站的门突然一下子打开了,里面居然是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一派花团锦簇的模样。

  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人,簇拥着一个浑身贵气的人出现在门口。

  “没想到,陈大人和谢大人的感情这么好啊。”那个人开口说道,原本称得上俊挺的面容上的笑容,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立刻就僵住了。

  “谢大人文人体弱,臣下才施以援手。倒是安王爷好兴致,大冷天的居然跑到这个小小的驿站来了。”

  谢木宛抬眼看看这两个人,一个隐忍不发,另一个则嘻皮笑脸。只有她一个是哭丧着脸被人抱在怀里,接受众人的目光凌迟。

  安王爷那冷冷盯着她的目光,好像她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似的。

  这算不算史上第一例诡异的三角关系?

  “参见安王爷,下官身体不适,陈大人只是一时情急。”谢木宛挣扎着跳下陈子湛的怀抱说道。“那,下官就此告退。”

  陈子湛,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场面,我留在这里只会越帮越忙。

  谢木宛偷偷地瞄了眼这气氛诡异的两人,暗叹一声,一拐一拐地就打算离开。

  “清华兄,这么急着走干么?安王爷想必是等候已久,你我两人怎能拂了安王爷一片体恤臣下的美意呢?”陈子湛反手一把捉住她,不让她离开这片混乱,“安王爷想必是备好了酒席吧?那下官可不能浪费了,让安王爷白跑一趟。”

  一边说着,他一边推开朱俨身后的门。果然不出所料,一桌好酒好菜在那摆着。

  鸿门宴,这是谢木宛头脑里闪过的第一个词。

  朱俨挥手屏退了左右,三个人坐了下来。

  明亮的烛光晃眼,北风从窗缝之中漏了几丝进来,烛光便在浮动的空气中跳动着,照着这一室的明灭不定。

  “安王爷,您真是好客气。”陈子湛挑眉挤眼,油腔滑调地说:“知道我们这一去边关,生死难料,特地送上这么一桌让我们出征之前先填满肚子。可惜啊,少了点软玉温香在侧,安王爷,您素知我的癖好,怎么今天都没有安排几个呢?”

  “我以为你有谢大人就足够了。”朱俨有些森冷地回道。

  谢木宛一听此言,吓得连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难道安王爷发现他们的秘密?不,不可能,如果是那样,她哪还能安安稳稳地坐这里,早被人拖出去以欺君之罪给砍了。

  话又说回来,她没想到这个安王爷竟然如此的痴情,从应天府到此,一路崎岖自不待说,更加之的寒冷刺骨,她累得都受不了了,这个安王爷竟比他们还快,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

  她偷偷地打量着这位安王爷,英俊的脸上一派淡漠,但那双眸里闪烁的炽热光芒却泄漏了他的欲望。

  缘起缘灭谁人定,情深情浅不由人。连她都忍不住同情起安王爷来。

  只是,陈子湛有选择爱谁的自由,无论何人都不能强迫他,包括她自己在内。

  “安王爷,您说笑了,这翰林院谁不知道陈探花最是风流,应天府里想嫁他的人,从官家小姐到红楼青妓是多不胜数。下官是自叹不如,只是,陈兄刚刚的助人之举,被人误会了可不好,那会伤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啊,您说是不是?安王爷。”谢木宛朗声道。

  “谢大人,您这不是变着法子损我吗?觉得我名声还不够坏啊。”陈子湛淡笑着说。

  “哪会呢?安王爷是明眼人,断是不会误会你的。”谢木宛一脸的老实正直。

  朱俨的脸色是一阵青过一阵。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堵得他说不出话来。早就听闻他们两人在朝堂上表现亮眼,现在一看果然不是虚有其表。

  如果不是朱棣那个狗皇帝不准任何宗亲参政,他只是空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否则,他也不会对这陈子湛如此的低声下气。

  好你个陈子湛,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的。

  总有一天,等我成了天下之主,还怕不能将你手到擒来?朱棣靠靖难之变杀了自己的亲侄子登上皇位,我也一样可以。

  “那是当然。”安王爷举起一杯酒,“敬二位,祝二位凯旋归来。”

  ☆☆☆

  第7章(2)

  痛,真的好痛……冷,确实好冷……

  累极了的谢木宛在驿站那张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反而睡不着了。

  人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似的痛,每根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断后,又胡乱接在一起去。

  一想到明天还要在马背上度过,坚强如她都忍不住暗地诅咒。还好在出发前,她坚决不准小禄跟来,否则她不会哭死才怪。

  “你这是何苦来哉?”一抹淡烟似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心疼道。

  “你怎么来了?安王爷呢?那些随从呢?有没有人看见你?”黑暗之中,谢木宛凝视着那双会发光的眸子,担忧地问说。

  “那些侍卫也累得厉害,早就睡死了。安王爷也已经离开驿站了。”不知为什么,陈子湛的声音里有一丝沉重,“我带了药给你。”

  “喔。”她起身关紧了窗户,点燃了油灯,却惊讶地发现他一身都是雪花,满脸被冻得通红,像是从外面奔波了一圈回来似的。

  “你去哪儿啦?”谢木宛一边吃惊地问,一边赶紧起身拍掉他身上的雪花。

  “我去跟踪安王爷了。”一听她这样问,陈子湛面色不禁沉了下来,他吹灭了油灯,拉着她在床沿上坐下,小声地说:“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下对劲,他若是单单为了见我,大可随便找个地方,何必要到这个驿站?除非,他本来就是往北而去,所以我跟了他两个时辰,发现他先是往南,在上一个路口又抄小路继续向北了。”

  “你说什么?”谢木宛浑身一颤,“难道,他对你不死心,又跑到我们前边去了?”

  “若是如此,他何需先南下后北上,我只怕——”

  “你是说,安王爷他要……”

  “不错,这次鞑靼造反,怎么看都有些蹊跷,如果没有人内应的话,他们断不会如此冒险。”

  “那我们要不要禀告皇上?”

  “现在是无凭无据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如何去禀告?”

  一片浓厚的黑暗之中,两个人觉得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冰寒,冷得像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

  “看来,这次我们的假死怕是要变成真死了。”谢木宛依着他,不由得苦笑一下。

  “对厚,谁叫我连最后一个向他示好的机会都放弃了。”陈子湛淡淡地说,他伸手将她那双冰冷的手暖在怀里,“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人要守护。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事发生。”

  他定定地说,将谢木宛的手抓得紧紧的,紧到她一颗心都痛了起来。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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