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跟他讲。」
「妳去了也没用,根本讲不赢他,只是平白挨骂。」
「没关系,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杨鸿昭板起脸来,「妳不能去。」
通常这四个字就表示最后通牒了,但她也很坚持,「我要去!」
既然他们已经约好要厮守终身了,她当然要跟他并肩作战啊,怎么可以老是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
「妳不能去。」
「我要去!」
旁边的武德光夫妇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对杨鸿昭言听计从的小潾,居然会这样大胆地顶撞他。两人不禁担心,会不会演变出火爆的场面……
最后杨鸿昭厌倦了这没有结果的争论,手一扬,「总之就是这样了,晚上见。」说完他转身要走,忽然右臂一沉,只见她居然死抓着他不放,把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手臂上。「妳在干什么?」
小潾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一直黏在你身上。」
武德光和心荷看得快要从椅子上滚下来了。
天哪!
杨鸿昭一言不发,和她对望了三十秒,最后转头,拖着手臂上的无尾熊辛辛苦苦地走了出去。
武德光夫妇默然相望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个人,大概会这样一直短路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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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钟头后,杨鸿昭载着小潾来到淡水的海边,他们靠在车上观赏天边火红炫烂的夕阳,眼前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象,舒解了他们心中的闷气。
小潾呼了口气,低声说:「昭少爷,我觉得我妈妈很奇怪。」
杨鸿昭凉凉地说:「只是很奇怪而已吗?」
「超级奇怪。」她下了结论。
他们到了武明贤家中,打算跟老爷子正面交锋,没想到他早把李夫人也邀来了。
小潾见到母亲,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李夫人已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又搂又亲,接下来又开始滔滔不绝嫌她衣着太寒酸,不像个大小姐,等于间接指责杨鸿昭没把她照顾好,最后居然还提议送她去整形,把身材弄得更标准。
李夫人种种花招把她弄得晕头转向也就罢了,更糟的是,她坚持要她喊妈妈。她虽然很容易跟陌生人亲近,却也没热情到能够立刻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当母亲,妈妈两个字是怎么也喊不出口。
这下问题来了,李夫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三强调自己当年有多么不情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逼不得已才把她送走,这几年她有多痛苦,多么努力在寻找自己的骨肉,总之就是要她千万不能恨她。
她这样一闹,杨鸿昭根本没办法好好地谈事情,而她也为这种夸张的举动奇窘无比,只得笨拙地试图安抚她,但她越是柔声劝慰,李夫人就哭得越大声。
最后杨鸿昭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伸手将她一把拉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武家大门。
现在,小潾依偎在他身上,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终于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应该是很温馨、很感人的场面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李夫人越是哭得声嘶力竭,她越觉得错乱。
「昭少爷,你觉得……妈妈是真的喜欢我吗?」虽然这问题有些愚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平静地说:「妳觉得呢?」
她耸肩,「不知道耶,看她哭得那么伤心。」
「有些人天生眼泪比较多吧。」
他不忍心告诉她,哭是那个女人的拿手绝活,无论是她弟弟涉嫌开车肇事逃逸,她丈夫被控性骚扰手下助理,或是她自己开公司却被指出有贪渎的嫌疑,她向来都是开记者会,痛哭流涕控诉别人迫害她。
然而哭归哭,她始终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
小潾低垂着头,考虑了一下才说:「如果我说,我不太喜欢妈妈,是不是很不孝?」
「我也很受不了我祖母,还有我哥哥,老实说我那个没担当的爸爸我也不喜欢,难道我也不孝吗?」
「你不一样啊,你是因为吃了太多苦,所以……」
杨鸿昭手指轻轻抵住她双唇,阻止她说下去,「我们谁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父母。妳不觉得现在考虑这个比较实际吗?」
这话点醒了她。现在既然婚事已经决定,接下来当然就要生儿育女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羞红了脸。
他看着她害臊的模样,不禁笑开了,将她搂进怀中,在她额上一吻。「我打算下星期休假,我们去澳洲滑雪吧。」
小潾喜出望外,「好啊!哎呀……」她忽然想到,「我们下个星期毕业旅行耶!那我去找班代退出好了。」
杨鸿昭这才想起,她前些日子有向他提过毕业旅行的事,最近因为发生太多事,他也忘了。
「不用,妳还是去毕业旅行吧,滑雪下次再去。」
「可是……」
「这是妳最后一次以学生身分跟同学在一起玩了,我觉得妳应该要珍惜。」
他说得没错,高中毕业后她就是「杨鸿昭的未婚妻」,即便上了大学,她也不会被当成一般学生看待。
「好,那就等我回来再去澳洲。」
他点头,「妳们毕业旅行去哪里?」
「溪头、西子湾,还有垦丁。那你呢,你们以前毕业旅行去哪里?」
「我没去毕业旅行。」
她顿时想起他根本不可能去旅行。他高二那年发生那么多事,跟雪贞私奔、雪贞丧命,又被家里赶出来……
「对、对不起……」小潾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居然在这当头提起他的伤心事。
杨鸿昭轻轻摇头要她别在意,但她仍在他眼中看到淡淡的阴霾。
雪贞始终是他心口的旧伤痕,不时就会复发,不过她并不嫉妒,只觉得迷惘。现在她既然会成为他未来的妻子,帮助他忘记失去雪贞的痛苦,就成了她的责任。
但是,她做得到吗?
在这同时,武家大宅「天则楼」里,李夫人正哭得梨花带雨。
「武公,那杨鸿昭真是不讲理,居然扣着我女儿不让她回来,您说我怎么办啊?」
武明贤对她的歇斯底里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忍下来。李家的人脉是他事业上的重要资源,他说什么也要帮上她的忙。
「夫人,妳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小潾回到妳身边。」
「真的?!」
「没错,而且万无一失。」武明贤说着,眼中露出狡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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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行李都拿了没?东西都检查过一遍了吗?」
林叔扯开嗓门说着,小潾则忙着冲来冲去拿东西,杨鸿昭照例是一声不吭地旁观。
今天是她毕业旅行的日子,偏偏她闹钟没电,睡晚了,家里顿时鸡飞狗跳。
慌了好一阵子终于准备出门,来到门口她才想到,「啊!我忘了拿手提袋。」
「快去拿啊!」林叔滔滔不绝地念着,「搞什么,这么大了还整天冒冒失失,真不晓得少爷在想什么,那么多千金小姐等他选,怎么会看上妳这种小丫头?」
「林叔,你好像很闲哦?」背后传来杨鸿昭淡淡的声音,把林叔吓出一身冷汗。
「啊,少爷,我我我、我去开车。」
林叔狼狈地走开了,杨鸿昭将手提袋交给小潾,「他就是喜欢没事念妳两句,别放在心上。」
她笑着摇头,「我知道。要是他改变态度,我反而更不习惯。」
他们虽然还没有正式订婚,但风声已经传到贞德企业里,每个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以他的秘书为例,以前还会跟她有说有笑,现在一见到她就必恭必敬喊她林小姐,把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看到林叔对她仍是一如往常,她心中觉得十分欣慰。
「啊,你的皮夹掉了。」他弯身欲帮她提行李,皮夹不小心掉出,她捡起他的皮夹要递给他,却瞄到皮夹里的一张相片--这张相片几年来一直在他皮夹里,她也见过几次,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楚。
相片有些泛黄,里头是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略带羞涩地站在花坛旁。
小潾这会儿终于想起梦中把杨鸿昭带走的女人是谁了,正是这相片上的少女--林雪贞。
杨鸿昭看见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心中了然,伸手接过皮夹。
「雪贞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平静地说。
「我知道。」小潾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啊,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在意?难道只因为那个无聊的梦吗?
他继续说:「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真的,我知道。」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她。」
「没、没关系,真的……」
他倏地抽出相片,「我手上只有这一张雪贞的相片,所以是很重要的东西,妳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