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
好久不说话的常棣华终于开口了,“譬如最复杂难懂同时也最容易驯服的脚边动物。”
安安不确定地问:“猫吗?”
常棣华摇头,“我是指女人,尤其是拜金女郎。”话毕,直勾勾地盯着由冷漠转为炽怒的她,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反击。
安安对他这种轻蔑女性的论调很不以为然,本想跟他争辩到底,但不知察言观色的常棣彦竟在这时没大脑地开口—一“啊!棣华,你这例子举得好。”他还强力地附和哥哥的话。“通常棣华看对眼的女人,我觉得还普通,而我看上眼的女人,棣华常是嗤之以鼻的。”
安安听了,转身不客气地问常棣华,“这么说来,你不就要对我嗤之以鼻了?”
常奶奶见气氛不对,马上打圆场,“安安,你跟前面那几个女孩不一样,棣华不会对你嗤之以鼻的。”
常棣思劝着心思细、念头牵得远的老人家,“奶奶,他们聊聊而已,不碍事的。”
说完,头一转,马上有劲地隔岸观起自己煽点起来的人。
常棣华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反问安安一句,“你爱棣彦吗?”
“棣华,我跟你保证,她是真的很爱我。”从常棣彦的讨好口气里,不难听出他对双胞胎兄长的敬重。
常棣华平静地看着弟弟,道出一句,“我想听她亲口说。”
安安警觉地看了常奶奶,常棣思和常棣彦一眼,睁眼说瞎话地咬牙道:“当然爱。”
常棣华闻三旨莞尔,“那么我是不是对你嗤之以鼻就一点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她挺直高傲的下巴,不肯服输。“一点也没错。”
“很好。那么我们该多花一点时间了解了解对方才是。”
安安觉得他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不太热中地说:“有这个必要吗?”
“绝对有。”他对她绽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顺口丢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邀请,“趁着新年期间,安小姐若没有做别项安排,不妨在这里待几天吧。”
常奶奶喜欢这个主意,马上附和,“是啊!留下来住几天,我们这里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可走!我老了,是走不动的,但他们三兄妹一定很乐意陪你四处逛逛。”
那还得了,光是性情刁钻的常棣思就让她招架不住,再多一个老谋深算的常棣华,她的狐狸尾巴不早被撤出来才怪,安安委婉推拒,“恐怕得让奶奶失望,我稍后得赶去淡水一趟。”
谁知常棣华竟说:“是吗?真巧,我正好也要往那头去。棣彦,不介意我顺道送安安一程吧?”
“为什么……”常棣彦一心想奔到正牌女友那儿安慰佳人,突然忘了安安和他之间的关系。“啊!当然不介意。安安,你知道我等一下有事,不能送你,既然我哥要送,你就让他送吧,有他照应,这样我也才放心。”
安安瞪着常棣彦,不相信他会这样把自己该应付的亲人丢给她,她可不是那个缺一亿元缺到快上吊的人。她满脸不悦,“我不是豆腐做的,更不是装了金条的运钞车,犯不着你们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
“放心,安小姐如果真是豆腐做的,我常棣华也不敢揽着一份苦差事做。请安小姐稍等我十分钟,我换件衣服,咱们再动身。”他完全不留给安安说不的机会,不可不谓狡猾。
常棣华离开后,安安马上借用盥洗室补妆,当她面对镜子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她今天根本没上妆,何需补妆?但一想到得面对常棣华,她急忙拉开皮包找粉盒,若没粉盒,太阳眼镜也好,一来可挡紫外线,二来可挡架他的魁力,一石二鸟,好计好计。
可恨她今晨出门太匆匆,两样都忘了丢进去,捞了半天,除了钱包外,只有一支水蜜桃口味的亮光唇膏和行动电话。见了行动电话,她的罪恶感突然冒上心来,她怎么把骆伟忘得一千二净了?
安安顺手开机,查留言,失望地发现无人留话,有点沮丧,但恐惧更多,她到底在恐惧什么?问题出来了,她却不敢深究;忙往唇上涂点东西。
安安踏出宾客专用的盥洗室,来到厢房口,她搞不清该往东,或是往西,凭印象,她觉得往东走好像比较对,于是挑东边的那扇门跨去,每定几十步,便得跨越另一个厢房,到最后,她闯进一个有三个出口的厢房时,心慌了,再这样猜谜般地逛下去,准要迷路。
忽然地,身后的木门传出嘎响,她旋过身,发现是散着头发的常棣彦来找她,笑逐颜开,忙不迭地朝他所立之处奔去。
对方展臂上前两步,在安安未能煞住脚之前,把她揽过怀,没给她任何选择,将她的纤腰往上一提,肆无忌惮地给她一个热情有力的吻,两只手不疾不徐地贴着她柔绵的曲线游走,亲密地撩起她的长裙,大胆地钻入她棉质的底裤里,隔着一层丝袜,揉捏着她圆滑的臀线。
安安始料未及,愣傻原地,任对方逸着薄荷香的唇舌将她的水蜜桃唇膏收刮干净,直到他的大手绕上腰腹时,才警觉便宜被人占尽,她恼羞成怒,手挥苍蝇似地朝对方的脸颊重搁而去。
皮肉交击的耳光声,在黑幽幽的厢房里显得格外的清脆,也把对方的臂膀打松了。
她激动地破口指责,“常棣彦!你这头三心二意的猪!我这样帮你,你还反过采咬我一口,你对得起宛亭吗?”
对方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直起身子后,慢声慢调地更正她,“我是在吻你,不是在咬你。”他停顿下来,优雅地擦去额间的散发。
安安被他这细腻的动作触动心弦,当下了解自己骂错人了。他是大的那一只!
尽管他再怎么比小的那只沉稳有气质,也还是一头不折不扣、偷吃她豆腐的猪,没得减罪的。
她忍下尖叫,懊恼地说:“你不是常棣彦。”口气里充满了责难。
“对,我不是。而你也不是棣彦的女朋友。”他一脸理所当然,完全没有知错善改的悔意。
安安从头将套了T恤、黑色牛仔裤的他打量一遍。“你不是该穿西装、打领带吗?为什么才转个眼,就变得这么落魄?”害她临阵之际认错人。她心里嘀咕着。
“过年过节,我不穿休闲一点,对家人摆出光鲜老板的架子不是有点不伦不类吗?”
“那你油头梳得好好的,干么又披头散发成这样?”
他对她指控式的态度感到好玩。“我刚洗头,为了怕耽搁到你宝贵的时间,所以省了一道吹头发的手续,这样也能得罪你?”
安安才不相信他这番讨巧的话,“你放意扮成这个模样,好让我……”
他的臀就近靠向一张太师椅,两腿长伸地睨她,慢条斯理地问:“好让你怎样?”
嘴边还挂着魁力十足的笑。
那种笑,分明藏了刀,叫她毫无招架之力的心情,顿时崩成两半,一半像游魂似地飘在半空中,另一半则倒在地上,奄奄待毙地淌着血。
总之,他以身试“货”,一个简单的吻外加两只邪恶的手便让她出糗,她再佯装下去,可要让他在心里嘲笑了。她只好承认,“你放意扮成你弟弟的样子,好让我露出马脚来。”
他两手环抱在一起,蹩眉凝视她,“你难道从没想过,也许我扮成棣彦的模样,并不是在试探你,而是想占你便宜?”
安安大眼眨了一下,不相信他是说真的。“你没占我便宜的动机。你不是都对棣彦看上的女人嗤之以鼻吗?”
“但经过我们刚才的‘接触’,你已不打自招地告诉我,你宁可做别人的女人。”
安安气他故意强调“接触”,而且还深含扭曲事实的意图。“我赏了‘你’一巴掌才是重点,记得吗?”常家老大的城府显然比老二来得深,她突然觉得常棣彦比他可爱多了。
“当然记得,拜你那记耳光,我的脸颊从刚才到现在都还热呼呼的痛着呢!”
见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她莫名地气愤起来,“那我再赏你一掌,打到你没知觉。”说完倏地冲上前,扬手又要挥过去。
他轻松地扣住安安的手腕,不悦地蹙眉说:“撒泼的女人一向得不到别人的尊敬,即使她再怎么有理也一样。”
“没错。我是你弟弟找来的冒牌货,这样你得意了吧?”安安已开始歇斯底里起来了。十二年来,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得像完人一样,如今幻象破灭,她在他眼里反成了那种意图不轨、有理说不清的疯女人、而且还被当成随便的女人轻薄一番。“你尽管对我嗤之以鼻好了,过了今天,我跟你们常家便毫无瓜葛,我才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安小姐,我很抱歉口拙不会说话,也为自己无意激怒你而抱歉。”他把姿态放低,想安抚盛怒中的她她不领情,直言指控他,“你虚伪,你根本是有意的,而且你的抱歉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丑态尽现而感到尴尬,而那种尴尬,还是带了变态的得意与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