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有没有可能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他讶异着晏芷用了这样奇怪的语汇。“这是不可能的,我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连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她都不知道。”
“但是……”
“晏芷,我知道你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宠溺有加地摸摸她的头。“不过你应该会为我这做哥哥的感到开心,不是吗?”
做哥哥的?
每回他这样亲昵地摸她头顶,是因为当她是妹妹?
她无声地抿住苍白唇瓣,不再多说什么,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还有机会挽回他的心吗?
朝夕相处了十几年都没有办法赢得他的心,又怎么可能再把他的心从别人身上抢回来?
邱海堂没去注意她脸上那绝望与哀凄的表情,因此在她转身便往古刹内跑去时,也不以为意。
一来到父亲的房前,她仓促敲了门便冲进去。
“爹,我答应你,我愿意嫁给方家大少!”
正在数银票的东并扬吓一大跳,急忙把站在门边的她拉进来,然后将两扇门扉闭合。
“晏芷,爹正在算钱呢,你这么突然开门,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对人防心甚重的东并扬,坚持钱不露白,以免让人见了起歹心。
话说完,又想起女儿适才说的话,立刻惊诧地倒吸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你愿意嫁给方家大少,我有没有听错?”
“爹,你没有听错,我愿意嫁给方家大少,你叫他们快些下聘,挑个好日子迎娶我入门。”
为了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东晏芷已经豁出去了。
“可是……”东并扬觉得女儿的脸色很不对劲。“你先前不是说绝对不嫁给方家大少,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
万念俱灰的她,痛苦却坚定地闭了闭眼。“现在不一样了,我决定割舍对海堂哥的感情,嫁给那个方家大少,至少也是个少奶奶。”
东并扬确实很高兴女儿终于想开了,但瞧她那心碎神伤的模样,又极不忍心就此让她嫁出去。
“晏芷啊,这事不急,爹不会再逼你的,你可以再好好考虑,婚姻大事非儿戏,你可不能冲动。”
“爹!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不嫁的时候你劝我嫁去可过好日子,我要嫁的时候你又要我考虑,你一定要这样戏弄我才行吗?”说到伤心处,眼泪扑簌簌地自眼眶滚下,湿了衣襟,也湿了真心。
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东晏芷是因为受了委屈、伤透了心才会有此决定,东并扬心疼地搂着女儿的肩膀。
“乖女儿别哭,海堂这家伙原就不可靠,爹不是提醒你好几次了?这样也好,一旦嫁到方家,最起码不必再吃苦,爹也可以放心。”
被爹爹一抱,东晏芷眼中的泪泛滥得更为汹涌,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嫁给了方家大少,对海堂哥的这份痴念,也可以划上句点了。
随着“大雕团”返回古刹重新安顿好,霍语珑也回到团里。
她的心情始终低潮,特别是在邱海堂向她表明心中情感之后。
想走也走不了,即使她知道自己已陷入天人交战中。
另外,东并扬对于她中途离开一事并无责怪,反而还眉开眼笑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事后她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有阴谋的。
因为不过两天光景,两个她不想看到的人,便出现在她面前。
没想到,她竟被出卖了。
瞪着慕君与霍珊迟两人,她出奇地平静与镇定。
“我不会回去的。”
“不回去那怎么行!”慕君不屑冷哼,哼哼哼,不回来最好,死了则好上加好!“这样我可是无法和老爷交代。”
听到她提及爹爹,心中不禁起了波涛,她最最思念的,就是他老人家呀。
“我已经不是霍家人,现在也过得很好,请你转告他,请他不用为我担心,而且我回去了,只是增添他的麻烦。”
“姐姐,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话一出口,才发现娘亲白了她一眼,但霍珊迟仍是鼓足勇气说出:“大家都已经知道你和尹富是清白的,爹爹也不会怪罪于你,回去以后,大家会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从来没有发生过?”霍语珑甚觉可笑地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表面上装作无风无浪,大家私底下还是会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过是个父母不要的弃婴,有什么资格当霍家大小姐?”
“不会的,姐姐,我们都会尊敬你……”
“那也只有你一个。”霍语珑显得十分平和。“珊迟,你才是霍府的第一千金,我不想再靠着破碎表象撑下去,那对我而言太痛苦,所以,你和你娘回去吧,就当作没有找到我。”
“等等!那怎么行,”一心想赚得赏金的东并扬急急插嘴。“你是千金之躯,不该继续待在咱们团里,还是日家去吧。”若非从京城出发时看到那张寻人告示,他还更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京城首富的掌上明珠呢!幸好,幸好他没有对她太凶,要不就惨了。
“你是真不想回去,还是故意做做样子?”慕君不耐地瞪她。“我告诉你,你今天非跟我回去不可,不管愿不愿意,我都得架着你回去跟老爷交代!”
“你不能勉强我。”霍语珑冷漠地退了步。
“谁说不能?”慕君也不管珊迟的阻止,对着几名家丁喊道:“来人呀,把大小姐架进马车里,咱们回去了。”
“你们做什么?”她不敢相信二姨娘敢派人来捉她。“放开我,叫你们放手听到没有?”在两手被人紧紧架住后,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又踢又踹又嚷又叫。
“这……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就快别挣扎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人人求之不得,你为什么不要呢?”东并扬在一旁看了直冒汗,深怕他们在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他可真吃不完兜不得。
“无名!”阿仔气呼呼地第一个跑过来,他年纪虽小,胆量可不小,立刻抓着那些坏人的脚纠缠着不放。“放开她、放开她!你们要带她去哪里?不许你们把她带走!”
“哎呀,阿仔,你这个笨蛋在干嘛!”东并扬忙不迭地把他拉开,场面只能用手忙脚乱四个字来形容。
“他们在欺负无名,我要保护她!”阿仔嘴里喋喋不休地叫。
“闭嘴,不干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去!”
幸好他把晏芷和海堂遣去村里买东西,不然情形一定更加混乱。
最后,霍语珑被牢牢架上马车,一心期望快些出现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不该怀抱希望的,即使只想说句告别的话,也来不及了。
官道上,一匹驰骋如风的栗色骏马正疾速奔跑着。
风在耳际呼号,严寒的空气刮过身躯,马鞍上的男子面色凝重而焦灼,手执缆辔不停驱动,双腿则狂踢马肚,在视线可及范围内不断搜巡着可能的踪迹,黄土与残雪在身后飞扬。
他们一定还没走远,他一定来得及赶上!
凭借着心底不断翻腾的信念,邱海堂在返回古刹后得知霍语珑被带回的消息,便急策马儿一路狂追。
蓦地,他忽一眯眼瞧见了什么,两辆黑色豪华的马车正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而行。
他毫不迟疑地一扯手上缰绳偏转方向,地形上的熟络使他得知捷径的走势,上坡拐弯,在曲折的林子里钻来钻去,终在冲出林子的那一刹那,准确无误地迎上马车,成功拦截了他要找的人。
不顾马儿受惊吓的低嘶喷气,他翻身下马,车夫见他来势汹汹、似无善意,因而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慕君没好气地掀开墨色帐幕满嘴咒骂,一下马车却撞上一个神色浮嚣、蓄势待发的英挺男子,她吃惊地捂住受痛的鼻子,惊惧地望着来人缩起肩膀。
“你、你是谁呀?”
“霍语珑在哪里?”
霍珊迟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也急忙下马,以为碰上了强盗或山贼。“娘,娘你要不要紧?”
“别下来,快别下来!”慕君一时紧张,也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却怕他见到珊迟年轻貌美会起歹念。其实她想多了,珊迟虽年轻,样貌却普通得很。
“娘……”霍珊迟不顾母亲的反对挡在她身前,瞪大眼看着这个不像坏人的男子。“你要多少钱我们统统给你,你……”
“霍语珑在哪里?”邱海堂真受不了这对母女,忽尔汪意到后头那辆没动静的马车,当下,他转移目标走过去。
“啊?”霍珊迟听见他喊了姐姐的名字,一时征愣着反应不过来。
他大力掀开布幔,果然,霍语珑安躺在车铺中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他心中一紧想冲上去,后头却涌上一群蛰伏许久的家丁。
吃惊之余,他泰然自若地屈身一晃,在电光火石间闪掉所有的拳脚攻击,从大师傅那学来的保身功夫正好派上用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不堪一击的人予以薄惩,紧接着,他将霍语珑的身子抱出,哨声一吹,栗色骏马快步奔至身际,他抱着怀中人儿一块跃上马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