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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想习惯!”窦宛使着孩子性子。

  “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就先退下去了。不过,现在夜深露重,请您别让王爷等太久。”她说完,将铜镜往前一搁便起身往外走了去出,其他人轻踩着莲步,鱼贯地跟在她身后。

  窦宛斜貌她们的背影,一直到她们全都踏出厢房推上两扇门后,才放下环在胸间的臂,站了起来。她摇摆生姿地往前走了三步,在原地转了一小圈,让圆裙摆在她小腿间散成一个倒郁金香状,然后轻扬起袖子摆了一个飘逸的仙女姿态。

  “没用的,别浪费时间了!”窦宛脚用力一跺,放弃尝试,一屁股就往席上坐了下去。她嘟着小嘴,抡拳抵着双颊,意志消沉地叨念着,“干么要人家换上女装嘛!土里土气的!”说着伸出一脚想踢开躺在眼前的铜镜,但厚重的铜镜依然是好端端地躺在原地。

  窦宛上前一步,吃力地将镜子高举到头顶,想痛痛快快地砸扁它,但委屈的大眼一转后,一句低喃自她的心坎里冒了出来,“反正现下只你一人,你先照个样子,照亮了不满意,再砸也不迟。”

  这么想后,窦宛捧着镜子坐回地面,但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脖子伸了出去。

  这时,镜子里的人影儿便出现在她眼前了;那对剑眉已回复成秀气的柳眉,云鬓也被抓出几缕贴浮在丰润的颊边,小嘴更是被自己的贝齿咬得殷红。

  窦宛微皱起鼻子对着自己的面容扮起鬼脸,插在她髻上的明珠簪微微晃了一下,吸引了窦宛的注意力,她忍不住好奇,将簪子拔下来瞧个仔细,然后爱不忍释地掐在手掌心里玩弄片刻,才以两指轻捻地往右边那朵云髻放了上去,欣赏着耳目一新的面貌。

  坦白说,窦宛不讨厌自己的女儿扮样,但问题是,她这等姿色够得上郁云寿的标准吗?如果郁云寿嫌她哪里不好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的,但是她又极欲亲眼目睹郁云寿对她扮回女装的评价及看法。

  “哎!人家说,女为悦己者容,当女人还真是麻烦。”

  窦宛放下了铜镜,抬眼看了那个通日半晌后,才将金丝鞋套上,撩起了裙摆慢慢走到通口前面,一阶一阶地步下去。

  木阶尽头是一条烛火通明的燧道,窦宛走了百来步后,土墙上便没再架设任何油灯,以至于前路幽暗不明,若不是她曾受过严格的训练,恐怕会就此却步。

  窦宛在黑暗中默数着步伐,沿着土墙摸索出路,直到她快数到九百步时,前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片刻间她便撞上了一堵人墙,那人伸出铁臂一环便抱住了窦宛,吓得她尖叫出声。

  “嘘!别怕,是我!”郁云寿低沉温厚的嗓子,在黑暗中听来很宽慰人心。

  窦宛轻轻地扭开了他的臂膀,对着漆黑的空气道:“你不是在出口等我吗?”

  “我等了一个时辰,见你没来,想是你不来了,所以回头看看情况。”

  “你这样戏弄人,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

  “我猜到了,”一阵干笑在黑暗中回荡着,“不过你还是来了。”

  窦宛想抬眼瞪他,但乌漆抹黑一片,她根本瞪不到半个影,便不再吭声。

  郁云寿没听到窦宛的声音,担心的问了,“怎么不说话了?”问完,就开始找着窦宛的手,才刚牵成,就又被她溜走了。

  “原来这几个月,你都是这样欺负我的!找了一群女人当幌子,然后马上就开溜。”

  “你有任务得执行,我则是有相瞒于你的苦衷。”

  “你也是这么对付公主的吗?”

  郁云寿听到窦宛冷淡的口气,急促地问:“你在问什么啊?”

  “我在问公主的事!你是否也让公主以为你很花心,然后把她逼到受不了的境界,她才跳河自杀。”

  郁云寿被她这么一问,久久不吭一声,窦宛转身就想走回去,但他往前大跨一步,抓到了她的臂膀,将她拉了回去,解释:“没人逼她,是她自己跳河死的。我要你来,就是想把所有的事抖在你面前,让你去做判断。”

  他摸到窦宛的手,反用五指紧扣住她的,旋身带着她继续往出口走去,一边说:

  “咱们得到亮处说话,要不然看不到你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他们来到通口尽头时,郁云寿伸手探向土墙,轻触一个机关后,在他们头顶上的笨重的石块乍然往旁挪出一个缺口,月光顿时斜照了进来。

  郁云寿先攀了出去,然后回头将双手伸向一脸讶然的窦宛,催促着,“快上来!”

  窦宛忙将双手向上一伸,任他慢慢地拉着自己出洞。站定后,她眯着眼打量附近的景致,问:“我们不在王府里面?”

  “不是,这里是王府后院的山腰间。”

  窦宛打量着两条吊在桧树干上的吊环绳圈后,轻扫过一个箭靶及排成矩状的圆木桩,轻轻地问了一声,“你到这里做什么?”

  “除了练功,还能做什么?”郁云寿奔到吊环下,往上轻跃,攀住第一层树干后,开始锻练臂力。

  窦宛睁着大眼,慢慢走向郁云寿,好奇地问:“你多久来一次?”

  “天天。”

  “原来你晚上都往这里跑,然后再利用下午补眠!”

  “没办法,我一练完功,精神就好得不得了,一直到过午后才会觉得困。有时甚至会持续两天睡不着,这时沈娘就会使出她的催眠术,把我弄睡。”

  这解释了窦宛第一天碰到郁云寿的怪事以及他没日没夜的原因了。

  郁云寿轻跃下地后,走到一株有着大窟窿的树前,从空树干里取出一具大弓及装了二十来支钝头羽箭的箭袋,再将一只玉环套上大拇指,旋身面对二十尺外的靶子摆开架式,窦宛见他慢慢拉开弓弦,轻手一放,钝头羽箭便咻飞出,在瞬间正中鹄的。

  郁云寿没有跟窦宛炫耀,依然专心地练习射箭,一段时间后,箭袋已空,那二十三只箭全部都被射进鹄的之中,没有一支例外。

  郁云寿这才放下弓,挥去额上的汗,转身要和窦宛说话,但她已不见踪影,寻了四下,注意到梧桐树下多了一双金丝鞋后,才仰头找到了她。

  他半调侃半疼惜地惊叹,“啊!瞧我打到了什么,是夜莺,还是画眉鸟?待我上去瞧瞧,自然分晓。”

  她坐在第一截枝干上,睁着大眼看着郁云寿将弓放回树洞里藏好,才说:“你射箭的技术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还早呢!站着射算尚可,骑在马上射可就落人一大截了。”郁云寿走近窦宛凄身的那棵树,长手长脚地往上攀到枝干处。

  “你不是不善于爬树吗?”

  “不善爬树并不等于不会爬树。”郁云寿谨慎地坐在树干上,慢慢挪近窦宛。

  在月光下,梳了两个云髻的窦宛,像只小白兔一般皎洁可爱,令人禁不住想捧在手心上呵护。窦宛等着他开口,但他一迳盯着自己不语,最后她憋不住气,才以挑衅的口吻问道:“怎么?见到我的真面目后,失望了吗?”

  “失望?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对我眼前的女子失望的。你,代表意外的丰收。”

  窦宛轻轻挑起一眉,要他解释。

  郁云寿一脸疼惜地看着她,轻咳了一下,才煞有介事地吟了起来,“此女子,有眼如秋水,有眉如柳叶,粉颊桃腮、樱唇皓齿,宛如天帝遣下的红尘谪仙,只留给明眼人来成双。”

  听他这么一说,窦宛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当下噗哧笑出来了,也学了他一段。“此男子,有眼如铜铃,有眉如刀,青皮猴腮、油嘴利牙,恰如阎王踹上地的笑面夜叉,只能拐得傻妹妹回家。”

  郁云寿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把将窦宛搂进了怀,“这回我可没说你傻,是你自己承认的啊!”

  窦宛红着脸不发一语,迟疑片刻,才撇过脸颊躲进他温暖的胳肢窝里,嘟哝地问了,“你到底拐过几个傻妹妹?”

  “就眼前的这个了。”

  “那公主呢?”

  窦宛感觉到身边的郁云寿僵了一下,片刻才又放松了下来。

  “她不是我的傻妹妹,从来就不是。事实上……她是我三哥的傻妹妹,最傻的一个。”他语音低沉的说道。

  窦宛意想不到郁云寿会这么说,仰视下颚僵挺的他,小声地问:“这怎么说?”

  “公主和我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相敬如宾;我因为圣谕难违只好娶了她,她则是为了见意中人的面,才愿意嫁来河东。”

  “公主心上另有意中人?”窦宛到现在是真的吃了一惊。

  他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从她不可思议的脸上撤离,改望向静沉沉的幽林,这教窦宛无法猜出他的情绪,只能听见他以一种平和的口气,淡淡地道出事实真相。

  “她嫁过来不到六个月便怀孕了。她没有蒙骗我的意思,坦白地跟我说孩子不是我的,如果我不想认她肚里的孩子,她愿意回京跟皇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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