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乌龙新娘的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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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三楼!”牟为盼伸出了三根指头,头微微朝栏杆外瞧了一下。

  张雷双脚跨开,叉腰击胸,打包票地嚷著:“安啦!安啦!十层楼都难不倒我了,这区区五公尺不到的三楼,我张雷根本没放在眼里!”

  牟为盼看著他大肆吹擂如何用壁虎功爬上来的模样,小手交握默不作声,只是腼腆地站著,等他喘口气后,才抬头问高得吓人的张雷:“张叔,你爬上来只是想传授我壁虎功的吗?”

  张雷被她这么一问,傻呼呼地搔头,不好意思的回答:“当然不是。瞧我这笨伯,摔个筋斗后就把正经事忘得一乾二净了。”

  牟为盼闻言,心卜通跳了一下,期期艾艾地开口问:“是……怀鲁要找我?”

  张雷手一挥,不假思索道:“不是少爷,他现在正和一大堆人交际应酬哩!”

  眼底的光彩一黯后,牟为盼无精打彩地问:“哦!那会是谁?”

  “是老太太啦!”

  听到竟是邹奶奶要见她,牟为盼讶异得不得了。“她要见我?她不是讨厌我得很,要见我总没好事的!”

  “有我张雷在,她不会对你怎样的。反正你跟我来准没错!”刚说完话,便拉著为盼往阳台栏杆跨去。

  被拖著走的牟为盼吓得半蹲下来喊道:“张叔,这里是三楼,我们走大门出去好吗?爸妈也都出去了。”

  张雷一听,马上松手,疾步往她房里走去,嘴上还嘀咕著:“唉,你早说嘛,害我刚才爬得那么辛苦,原来那个老断人家电路的牟老头不在!”

  牟为盼听张雷这么批评爸爸,满心不悦。“喂,你怎么这么说我爸爸!”

  “我没说错啊!你自己想想看,是谁让你害相思到这种地步的?是谁老是挂我们家主子电话的?是谁公私不分,不理青红皂白就把恨泄在开会议事上狠刮人耳光的?你说说看,是谁?”

  牟为盼并不知道这些事,只能就自己所知道的反驳:“那是爸爸跟邹怀鲁的公事问题,我不需要知道,”她跟在张雷的身后,一心为爸爸辩解。“总之,爸爸不会故意挂人家电话!是我不想要别人打扰的。”

  “反正我这老粗不管啦!你爸爸的确是有点神经质,这总没错吧!”

  十五分钟后,牟为盼已经过邹家画栋雕梁的玄关大门,跨进空洞幽黄的大厅,大厅内只亮著一盏小灯,将重垂在水晶吊灯上的滴形坠子的影子斜射在墙上,那重重的叠影泛著七彩棱光小儿人影,就好像披著彩服的小卫兵般环环静守在厅内,诡谲的气氛教牟为盼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手无意识地搓著浮起鸡皮疙瘩的臂膀,待走到楼梯口处,才踌躇地仰头问著走在前头的人:“张叔,好奇怪!怎么今天都没见著人影?”

  “先生和太太都跟著少爷赴宴去了,这挺平常的。”张雷走到二楼处时,转动硕实的巨人身躯,俯瞰她,催促道:“牟小姐,快上来!”

  牟为盼被他一催,慌张地上楼。她跟在张雷的身后,来到一间卧室前,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张雷让开身子,双手轻推她一下。“小姐,你就大方点,敲门进去吧!希望老太婆还没睡著。”

  牟为盼还是惶恐不已,小声地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张雷交臂不耐烦的说:“当然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了。喂,牟小姐,你今天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家碧玉样子很不乾脆哦!一个快升天的老太婆不敢任意妄为的,我就守在门外。”

  双手紧握,她瞪了直肠子的张雷一眼,说:“对啦!我怕死,这也不行吗?”接著才转身用力叫门,不及一秒,听到一声虚弱的回覆请她进去。

  牟为盼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犹疑的挪身进去,再轻轻合上门,直到站稳后,眼光才与靠趴在床头柜上的邹奶奶接触到。

  发丝尽白的邹奶奶以一种深不可测又严厉的眼光打量著她,教牟为盼只能轻唤她一声“奶奶”,便心惧地呆站在原地。

  好久,邹奶奶从鼻里轻哼一声,撇过眼去盯著平摊在床上的相簿,冷冷地说:“过来坐著吧。”

  牟为盼左右寻了一下椅子,发现室内的确有四张椅子,但有三张堆满了衣服,唯一的一张空椅上靠著老奶奶的床边。该不会是要她坐在老巫婆的旁边吧?应该不是!牟为盼下了结论后,走到堆著白纱的椅旁要清东西,却被邹奶奶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动作。

  “你这笨囡!别动那些纱!我旁边不是有一张空的?你捡那张椅子是想跟谁过不去来著?”

  牟为盼“噢”了一声,傻傻地放下手中的纱,乖乖地走到靠近邹奶奶的椅旁,坐了下去,腰脊打直,双膝刻意并拢,规矩地端坐著。“奶奶找我有事吗?”

  “我没事会找你吗?”邹奶奶不友善地冷嗤一声。

  牟为盼没有生气,表面上只伸食指抠了一下眉尾,心里实想驱策那根指头挪至下眼圈,将眼袋一拉,方便做个鬼脸。

  邹奶奶发皱的脸上没有一丝和蔼的笑纹,事实上,她看起来苦极了。她抖著乾瘪的手翻了一页相本,挑出其中一张递给她看。

  “哪,这是你二岁的照片。小小年纪就对邹爷爷饲养的鲤鱼有兴趣,跟著小鲁跳到鱼池里抱出两尾来,被跃起的鲤鱼打到了头,疼得哇哇大哭。接著骑在凶得要命的鹅上的这张,天!我记得你还被啄了好几下。还有把小鲁的狗弄受伤的这张……”

  牟为盼一张张地接下照片,吃惊的盯著自己被七岁的邹怀鲁拥在肩头的影像。诸如此类的照片她有好多张,但都记不起场合,却也没想到年纪大的邹奶奶竟然了若指掌,侃侃而谈,记得出她还清楚!

  等邹奶奶觉得无趣后,她两手将相簿一合,丢在一旁,接著瞄了一下牟为盼,又是不客气的命令道:“你站起来,换上那件摊在椅上的衣服。”

  牟为盼很想耸眉问为什么,但看到邹奶奶严厉得可以磨刀的眼睛时,迟疑几秒后便顺从地照做了。她笨手笨脚地穿上了尾端长得离谱的丝绸白礼服,这件缀著一粒粒珍珠与绣著玫瑰金线的蓬松裙萝,正好适合她俏丽玲珑的身段。

  她不安地站著,手足无措,只得听著邹奶奶发出纠正的声音。

  “仰首挺胸!缩小腹!收下颔!别以为有裙可遮我就看不到了!两脚站好!”

  牟为盼心虚地照邹奶奶的话做了。

  等到无剔可挑时,邹奶奶才勉强地说:“马马虎虎啦!样式虽然古了点,但我保养得还不差,就给你穿吧!不过我话先讲清楚,我可不是只属意你一个,只是因为你跟我一样是个矮子,穿了省得改。”

  原来这是老奶奶的嫁衣!牟为盼更是觉得不能收了,只得锁著眉,忙解释:“这太华贵了,我还用不上,奶奶给别人吧!”

  “罗不罗唆!给你,就拿著。现在用不上,等嫁人时不就用得上了。你要我拿这件旧纱再丢给别人,我这把老骨头可没有多余的闲时间!”

  牟为盼还是觉得很不安,对于几天前还不肯让她和邹怀鲁假装偶遇的邹奶奶竟有这么大的变化感到奇怪不已。纵然邹奶奶的态度不见得转好,但竟肯趁著家人都外出的这天约她话旧、看照片,又要把自己珍藏近一甲子的新娘礼服给她,这教平日不求甚解的牟为盼也不得不大起疑心,揣测邹奶奶到底要对她耍何种把戏。

  然而牟为盼仍旧没有异议,她静静的换回自己的衣服,没有雀跃与欢乐,只是很礼貌地答谢邹奶奶的好意。

  邹奶奶的手缓慢的挥动,像是要她别作戏,然后说:“我口好渴,你帮我倒一杯水,我不要太热和太冰的,要温的。顺便帮你自己倒一杯吧!”

  牟为盼很认命的拿了杯子帮奶奶倒了一些水,无意间瞥到梳妆台上厚得鼓起来的大药袋,随口就问:“奶奶怎么了?为什么在服药?”

  “也不是什么病,只是骨头的老毛病犯了,而这些药也不是药,只是止痛剂罢了。

  有事可忙不去想也就不会痛了。唉,给你一提醒我又痛起来了。”

  看著邹奶奶蹙眉忍痛的表情,牟为盼也忘了去计较老人家的无理取闹,随即递过开水扶她起来喝水。

  邹奶奶润了喉后,又颇有微辞的评道:“太热了些。”

  “那我重倒。”

  “算了,算了!搁著五分钟就凉了。你坐下,我们再聊聊。喔,现在几点了?”

  “八点过三分。”

  “好好,时间绰绰有余。”邹奶奶低头吁了口气,再抬头时,眼光又变得更锐利。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然你急我更急!”

  牟为盼本来想反问她:“有什么可急的?”但是又怕被奶奶斥骂为冒失囡,迟迟没问出口,只附和道:“好。”

  “今天刚巧两家人都不在,我挑今天找你说话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只要你待在这里帮我撑到明天早上就好。你可不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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