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莫名奇妙,一头雾水的往书房走去,还没敲门,门就突然打开……
「爷爷?」他愣了一下。
并非错觉,向来神采奕奕的祖父神色之黯然,就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元棠……」傅清辉看着爱孙,心痛得无法言语。
该怎么说呢?
这孩子……他才十岁,虽然聪明,虽然表现得成熟,但就是只有十岁。
该怎么告诉他游轮发生船难,他失去了父母,成为一个孤儿了呢?
千般思绪萦绕心头,傅清辉哽咽难语。
痛失爱子与媳妇,面对年幼的孙儿,即使是历经风雨无数,身为商场中呼风唤雨的战将傅清辉也承受不住,老泪忍不住落下。
第二章
如同噩梦一般,日子变得浑浑噩噩,极不真实。
因为无法接受现实,傅元棠转而封闭自己,将所有的感觉与情绪全封住。
虽然表面上能吃、能睡、能动,看似正常,但就像个偶人一样,清俊的小脸上满足木然与冷漠。
即使是在葬礼举行的那一天,也不见他落下一滴泪,只因为他失去了感觉,他拒绝接受一切。
他觉得自己在作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小哥哥吃饭,你要吃饭饭。」
「果汁,小哥哥喝果汁。」
隐隐约约,软软甜甜的嗓音一直伴着他,呱啦呱啦的叮嘱诸多不必要的废话。
而确实,张勤雅很认真的照顾着她的小哥哥,因为这是她爷爷跟傅爷爷交代给她的任务。
爷爷跟傅爷爷都说,小哥哥伤心,因为他的爸爸、妈妈死翘翘……就跟她的爸爸一样,去天上当小天使了……小哥哥不想他们当天使,他伤心,很伤心,所以忘了怎么笑笑。
好可怜,小哥哥都不会笑笑了,照顾,她要照顾小哥哥……
因为莫名的责任感,张勤雅很认真的在「照顾」着失去所有情绪的他。
只要不是她上学的时间,待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像个小鸭子一样的跟前跟后,以他为中心,绕着他团团转。
即使是到了晚上睡觉时间,她也会偷偷、偷偷的跑到他的房中,执行她的保护……
「小哥哥,不怕、不怕,丫丫来保护你了喔!」细细软软的童音轻喃着,就着房里的睡前小灯,柔软的小身子爬上了床,沐浴乳的甜甜香气随着她的动作而入侵向他的嗅觉。
他看着她,清秀俊逸的小脸上维持着一号表情,木然的看着她。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毫不迟疑的钻进他的被窝,紧紧、紧紧的抱着他。
他缩了缩,因为她的热情拥抱。
「爷爷说你生病了,所以都不理人。」她蹭着他,并不在乎他对她的视而不见,稚气的嗓音嘀嘀咕咕的嘟囔着,「丫丫照顾,照顾小哥哥,可是……」
顿了顿,很是迟疑,圆圆的眼睛满是纳闷的看着他,直问:「小哥哥生病很久很久了耶!还要生病多久啊?」
没有人能回答她。
她也没想过会有人应声,静静的抱着他,像无尾熊攀着尤加利树一样的攀附着,任由思绪胡乱纷飞……
「小哥哥。」她唤,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很想你的把拔跟马麻?」
他闭上眼睛,一如这些日子以来,任由着她夜袭摸上他的床,再放任着她一个人嘟嘟囔囔,他自己则是睡他的。
但事与愿违!
她突然爬上他的身子,把他整个人当垫被一样的趴在他身上,用她的重量换来他的注意力。
「小哥哥,我也很想我的把拔跟马麻耶!」她说,浑然不觉她的重量压迫到他,让他感到不适。
他皱眉,但没开口,也没推开她。
「其实我不记得把拔了……」小小的眉头紧皱着,有一点点的困扰。
「可是我很想马麻。」她补充,而且强调,白净净的脸上流露着忧伤,「很想、很想,我想马麻,可是……马麻她不要我了,对不对?」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泛着泪水,那小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小哥哥,为什么马麻她不要我了呢?」乖顺的接受命运,但是她小小的心灵并不能理解,细细的声音诉说着她没问出口的疑问,「丫丫很乖,爷爷说丫丫乖,傅爷爷也夸我听话,为什么马麻她不要我了呢?」
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轻轻、轻轻的,他伸手抱住了她。
因为她的眼泪,因为她软软甜甜的声音,也因为她所经历的事……他的心里泛着一阵的酸楚,那是他极力抗拒跟拒绝接受的感觉。
「我想马麻,好想、好想……」她细声诉说着挫折,小脸儿满是委屈,「小哥哥,你伤心,是因为你也很想很想你的把拔跟马麻,对不对?」
他抗拒,不想面对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悲伤,他不想接受失去双亲的事实……
「马麻都不来看我,如果很久、很久都不来,跟爸爸一样,我忘记她了怎么办?」她其实很害怕,一个人觉得很不安,新环境中只有他较贴近自己的年龄,因而特别黏着他不放。
如今,他也失去了双亲,同病相怜的心情更让她直把他画成是一国的,让她嘴里说的要照顾、保护他,但小小的心灵却是变相的依赖着他,只因为他们是一国的。
「小哥哥,我不想要忘记马麻,可是……」她哭得抽抽噎噎,可怜兮兮的小样子怎么看都只有伤心,「要是过好久、好久,我忘记她了,怎么办?」
他的脑门一阵的晕眩,因为她的话语。
遗忘是吗?
不要!他不要!
他并不想遗失双亲的记忆,他不想要忘记他们……
抗拒不了的强大悲伤伴随着往日美好的回忆直冲击向他,气势万钧兼之波涛汹涌,环在她小小身子上的双臂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喉咙深处梗着硬块,干枯多时的泪水一涌而上,无法抑制的渲泄滑落。
看着他哭,她更是隐忍不住,哇一声的放声大哭。
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汲取彼此的体温,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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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
醒不来,浑身酸痛,怎么也醒不来……
「啊!」整个的惊醒并且惨叫,只因为面颊突然传来的疼痛。
当然是大吃一惊,但这突来的奇袭,还远远比不上站在面前的那个人还让她惊讶。
「傅……傅小元?」她愣愣的,怀疑是哪里出了错,要不,应该远在美国攻读博上学位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她不敬的叫唤,成功的为她的脸皮换来另一记的奇袭。
「我说过,不要那样叫我!」傅元棠毫不留情的掐着她的脸。
「啊!啊!轻点,你轻点,很痛耶!」她求饶,痛得哇哇大叫。
傅元棠不理会她,将她白嫩嫩的面颊当肉包子一样,狠拽着揉虐过一阵,直到甘心了才肯放手。
「你怎这样啦?」她抗议,捂着又痛又红的面颊申诉,「你不是在美国读你的博士吗?怎么闷声不吭的跑回来,吓人也就算了,还这样欺负人,很痛耶你知不知道?」
「闷声不吭?我闷声不吭?」她一开口,就惹得他生气,魔鬼般英俊的面容泛着黑气,慎重警告,「张、勤,雅!有本事妳再说一遍!」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勤雅自动噤声。
以面对山大王的心情,她看着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瓜子也总算开始运行。
「啊!」大叫一声,只因为她想起来了,「接机,我应该要去接机的,你今天要回来,晚上八点抵达的飞机,对吧?」
「是啊!八点……请问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傅元棠阴恻恻的看她,又开始觉得手痒了起来。
看他表情,她反应迅速的先捂住脸,护住她受虐过后的面颊后,才有心力去找时间……
「啊!」又是一声大叫,瞪着墙上挂钟的表情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十点了?怎么会这样?我只是瞇一下下,怎么就十点了?」
「瞇一下?妳小姐简直就是睡死了,这叫什么瞇一下?」他嗤她,一点情面也不留。
「哪有睡死,我也只是作了一点梦……」偏头想了想。
隐约中好像是回到儿时的梦境,但真切的内容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总之,我本来只是想瞇一下下的,真的。」想不起来,她索性放弃,而且忍不住想解释,「下午我打球……」
「打球?妳?」他嗤了一声,像听到什么创世奇闻。
「你别这样看不起人嘛!我听说打篮球可以长高,我最近很认真在练习耶!」她让他转开了注意力。
他挑了挑食指,她心领神会的从被窝中爬了起来,立即到他跟前排排站。
过去,她以伴读的身分,从他大学开始就跟着他一起待在美国求学,是到一年多前,博清辉高血压的毛病突然发作,着实吓坏两个人,直奔回台探望的两人经由商量,决定让她留下来好好照顾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