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你给我老实招来!”
人随声至,只见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高大男孩飞跨着大步,朝他们两人逼近,片刻,硬生生地介人屠昶毅和这个叫金不换的男生中间。
他的头微低,右手竖起一枝耗竭的钢笔笔芯,另一只长指威吓地戳了戳金不换的胸膛,不客气地问:“小子!这东西你认不从识?你最好别框我,小心我扁你一顿。”
屠昶毅的身长与来人一般高,自然不把这个口出恫喝之言的运动员看在眼里。但是这个叫金不换的小子,个头已是差了人家好大一截,却也文风不动地等着蛮牛的来到,足见其定力与能耐一点都不落人后。
金不换双臂环胸,优闲地靠在门板上,懒懒地说:“认识啊,上面印了那么大个英文字母,你还要问!白金牌不是吗?亏你是拿绿卡的。”
高个儿男生面转铁青,瞄了一下冷眼旁观的屠昶毅,急忙辩解:“我又不是白痴,哪会不知道!我要问的是,这枝空笔芯是不是你给我妹妹的?”
“我给你妹妹?”金不换敛起笑意,蹙起眉头思量半晌。“喂!赵大淼,我神经病啊!笔芯用完不扔,留垃圾给人当遗物现宝用啊!”说完还用手指点了一下脑袋,取笑对方“头壳”烧坏了。
“我妹妹说这是你给她的礼物。她还把笔芯钻了一个洞,挂在脖子上当护身符。除此之外,还有你用过的橡皮擦,喝过的铝罐拉环。”赵大淼愈说愈激动,还旋身看了屠昶毅一眼,要取得他的认同,“大叔,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挨揍?”
屠昶毅憋住了笑,没有回答。
赵大淼也没真要他评理,径自道:“看!英雄所见略同,连大叔都默认我的话。”
金不换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赵大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好久才忆起上个礼拜五在图书馆解函数时,刚好笔芯没水,由于身边没多带笔芯,他就向坐在一旁的女生借了枝铅笔用。
哪知那个女生一串结巴地说完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后,忙不迭解释她有搜集笔芯的嗜好,还问他可不可以把空笔芯送她。
为了满足她这项少见又兼顾环保意义的搜集欲,忙着赶功课的金不换连头都没抬,二话不说就把笔芯往旁递了出去。他根本没料到那个有怪癖的女生竟是赵大淼的妹妹!
搞通了来龙去脉后,金不换抬头面对脸红脖子粗的赵大淼,不在意地问:“那枝笔芯是我的又怎么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金面太郎没安好心眼。”赵大淼得意地摆出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还跟身后的屠昶毅示威了一下。“我妈要我来警告你,少打我妹妹的歪主意,她才高一而已。”
金不换马上举起右手,保证道:“我以我爸的名誉跟你担保,也请你妈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令妹非常的安全,我绝对会跟她保持距离的。”
赵大淼嘟着嘴思索他的话,半晌转身对三缄其口的屠昶毅说:“喂!大叔,你听到这小子的话了,他可赖不掉。”说完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结实的宽肩还不经心地撞了下屠昶毅的胸膛。
而金不换则是敏捷地侧闪开身子,躲过了一肩之击,目送对方远去,调侃道:“这头牛命带三个水,所以向来势汹汹。”
屠昶毅手抚着胸口,眼带趣味地瞅了金不换一眼。“小老弟,这种事一天撞上一回,也算是增广见闻了。”
金不换将双手一摊,自嘲说:“不用一天,一生撞上一次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喔!对,你说你要找岳小含是吧!”
屠昶毅微点头,提起装了便当的小花布袋子以示来意。
“哇!太正点了!有亲戚专门送便当来给她吃,这样她就不会老打我的游击了。”
“打你的游击?”
“没错。本来这种话是不足对外人道的,但既然终于有做长辈的人开始关心她,那我就不得不跟你说个清楚。不过,她若问起是谁告的密,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你很怕她,她真的那么凶?”
“怕?!才不!我是敬她长我三岁,当她姊姊看才让她三分的。好男不跟女斗嘛!”
“好一个好男不跟女斗。好,我不会跟她提的,小老弟,你赶快告诉我她在学校的事。”
“她从不拎便当盒上学的,中午又懒得上餐厅跟人挤上挤下的抢买便当,所以不是饿肚子,就是拿一根叉子行走天下,游走四方。哇!连孔子都有绝粮之时,而她啊,比孔夫子还吃得开哩!”
屠昶毅有点诧异,对于岳家这样漠不关心的举措开始起了质疑。“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最起码她降转到我们班上的这两年来,都是如此。”金不换说到这儿,转了个话题,“你等等,她大概又是将白卷一缴,就趴在桌上睡回笼觉了。我差个同学帮你叫醒她。”
不容置喙地,他扭头朝教室内大喊道:“喂!班固,时间到了,你赶快把女张飞叫醒,有个超级大帅叔找她!”金不换得到个竖在空中的OK手势后,就急急掉头回他的电话去了。
屠昶毅眼带谢意地目送这个叫金不换的男孩离去,再侧头往喧闹的教室一瞧,只见坐在靠窗第一位的岳小含被人叫醒后,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朝他这个对角望了过来,与他四目相交之际,随之一震,一秒后,身于霍然从椅上弹跃起来。
“喔!老天爷!”岳小含低咒一声,拳头紧握了起来,强力镇定地走过讲台,从前门绕了出去。
“你来这儿干什么?”她没好气的问,那对杏眼到处瞟,就是不看他。
“帮你送饭盒。”他慢慢地回答,眼睛略过她身上那件皱得不象样的白衬衫和黑色百折裙,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洁净的手帕,想替她抹去唇角的口水。不料,她急忙闪开他的碰触,往后退了两步,这让屠昶毅的神色暗了下来。看来,她还是很讨厌他。
“你干嘛多此一举!”她毫不领情的说,并用手抹了下唇。“我就是不想带便当,才故意忘在桌上。你这回是多管闲事了。”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她一句,脸色僵硬得难看。
岳小含这时也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毕竟他跑了几乎半圈的北市盆地送便当给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一想到昨天的种种,她就是拉不下那个脸来与他和颜相对。
她勉为其难地从他紧握的手里取过热呼呼的饭盒,捧在心口上,大概是热力将她冷酷的心稍微融化,她终于说:“好啦!谢谢你送饭盒给我,你可以回去了。”道完了歉,她就急着打发他走。
被她推着走的屠昶毅,急忙煞住脚,“等一下!你身上有钱坐车回家吗?”
“天啦!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笨。”岳小含眼看快八点十分,导师很快就要进教室了,她可不希望屠昶毅碰上那个见到她就要瞪上半天的导师,于是心急的想赶他走。
但他却慢吞吞地从裤袋里掏了一张百元大钞,往她胸口的衣袋里塞,然后双手潇洒地往裤袋里一放,退了一大步,随口道:“拿着,现在天气热,好买些凉饮喝。”
他才刚说完,扩音器里就传出好长一串的钟声,他睨着眼聆听的模样,像是在欣赏从天际传放的音簌,直到钟响毕,才正眼对她笑着宣怖道:“喔!打钟了!”
岳小含猛一跺脚,咬外切齿道:“我知道!听起来像丧钟。拜托你,赶快回去好吗?”
他仍是慢条斯理地,像只千年老龟,只是眼里泛起三岁小孩的淘气。“好吧!不过我会来接你下课,你可别逃课。”
“我家的事,少管我!”岳小含咬着贝齿,乖张地仰头用鼻子瞪着他的下巴,恶声地补了一句,“你这个爱说教的无业游民!”
他的嘴角隐隐牵动了一下,无意跟她计较最后一句话,只说:“你家的事就是我屠昶毅的事。我不管你以前的总总作为如何自由法,但是一旦进了屠家的门,就别指望我会对你睁只眼、闭只眼。你是个学生,就该克尽学生的本分。”口气虽然不重,眼神却是异常严肃。
“克尽学生的本分,是吗?”岳小含逮到一个机会,反唇相讥,“那你得原谅我的分身乏朮,因为从现在起,我晚上还得陪一个独裁的老山羊上床,隔日起来你不能指望我还有精力猛啃书。”
“小含!”他音调倏地抽紧,略带警告。
“我没说错啊!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她要他为昨夜的事负起全部的责任,并且感到惭愧,因此口不择言,“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忍受这样的待遇!白天得循规蹈矩地假装成一个男人的女儿,到了晚上还得勉强自己扮演烂货,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
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命令道:“把那句不雅的词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