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再拖个几年,等她大一点再说好了。”
“等她大一点?你当我们是在买卖猪只吗?届时你是不是还要过一下磅、称一下斤两?不成,你根本是打算拖到我死,好赖皮。”
屠昶毅一脸无奈。“我可是天天祝你福寿康宁,可从没做这种打算过,但坦白讲,我的确有一点受宠若惊和惭愧,竟被你当成种猪养了那么多年而不自知。”
屠世民听儿子这么俏皮地冒出讽刺之语,知道他有意让步,心下也就舒坦了些。
“那就照爸爸的意思做,将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只要你肯娶她的话,爸爸一定答应任何事情。你要什么?尽管说,爸爸一定照办。”
屠昶毅先撇开父亲提供的利诱条件不谈,反而试着和父亲讲道理。“爸,我一向对你这处处要赢、刻刻争胜的积极态度感到钦佩……”
一得到对方的肯定,屠世民不待片刻,马上切入儿子的话,“那你还犹豫半天?放心吧!我跟你打包票,这孩子以后绝对是个大美人。以你这三年来乏人问津、行情跌停板的趋势看来,要讨到像她这样聪慧的老婆是难之又难。”
听到老爸说他跌停板,屠昶毅面带难色。“爸,她美不美、贤不贤慧都不是重点,好吗?你不觉得二十岁就嫁人,对一个现代女人而言早了点吗?”
“不会啊!你曾祖母就是这个年纪结的婚,也没因此就短命。更何沉现代人吃得营养,发育也早,这一点不会是问题啦!反正你把人家娶过门,养个几年培养感情,不就成了。”
“但一个人的忍受度是有极限的,你不能老是拿钱和家产来砸我,同时不能老期望我顺着你的意走。还有,以对方这么青涩的年纪来说,很可能没法适应我们家的复杂环境。”
“昶毅,你说得对极了。爸爸的确差劲,老是要介入你的事。但这次不一样,我甚至可以拿身家性命跟你保证,我暗地观察了她半年,告诉你,她绝绝对对适合我们屠家,不仅能活得自在,搞不好还能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呢。总之,我把产业交给你们了,不管是你管或她管都行。”屠世民说得有模有样,好似大局已定。
屠昶毅见老父眉飞色舞地点头,心下衡量,不慌不忙的说出条件。“你要我娶这个女孩我照办,但进公司的日子就得延后了。”
“这怎么成?当年我们说好三年为限。为了让你这位鸿国企业的负责人去学那些无关商机的课程,我还费心竭虑地搬出了各种理由跟董事们解释,说你修的是‘观人养朮哲学’,三年一到,你会自动归队。”
“那别出那种得负责养她到大才能玩的馊主意。”
“儿子,你讲这话就难听了。老婆是你的,你要怎么爱她就怎么爱她,我们这些人无权过问。最要紧的是,今夏一过你若不回来的话,我担心……你的金饭碗不保,实权被人拿走不说,连管理过问权可能都插不上脚。”屠世民快速睨了儿子一眼,勉强装出忧心仲仲的表情站起身,双手反剪于背后,缓着步伐来回走动着。
屠昶毅无动于衷地以眼角轻扫父亲一眼。三年前,对权力和金钱重视的他或许会衡量个把钟头,如今,对于这番威胁的话,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耸个肩,表示不在乎那个职衔。“那就随你想把这个金碗丢给谁了,要不然,你找别人去娶她。”
屠世民大慌,一转眼就吹胡子瞪眼道:“那怎么成啊?这桩事非你不可。”
“那就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这回你又要几年?”
“随我高兴罗。”
“怎么成!一年好不好?你不能任人家说你屠昶毅是那种娶了老婆就不要事业的人。”
“只有你才会这样说。”屠昶毅讪然顶了一句。在这件事情上,他老爸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目前他只想一个人逍遥过日,老婆和事业都不想要。但他仍和颜地说:
“我希望婚后的一切由我们自己作主,要怎么安排日子也不用爸操心。总之,请你不要干涉任何事就对了,总不能让娃娃老婆看轻我这个丈夫。”
“好!我不干涉你任何事,但有个条件,你可别跟我耍花招,也不能搞离婚,起码我活着时不行,不!连我翘辫子了都不行,否则我会从坟墓爬出来,揪你耳朵、掴你嘴。”
屠昶毅打趣地邪笑了一下。“那爸最好是多活几年,我们就搞不了怪了。”
屠世民满意极了,为自己即将完成的心愿喝采。不过嘴上还是不忘警告儿子:“你最好知道分寸。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婚礼则于下个礼拜日举行。”
“下个礼拜?!爸,你这是逼人太甚!你强塞一个女孩给我养,已经很不够意思了,现在又要我于七天内娶她,连让我喘口气哀悼即将结束的单身汉生活的机会都不给我!”
“省了吧!你才没耶么神经质。连女生都没异议了,你穷嚷嚷什么?婚宴的事我早就帮你们弄好了,该买的买了、该请的请了、该办的事我也为你打理妥当了,你将是这世界上最轻松的新郎倌,只要负责播种就好了”
屠昶毅仍是铁着脸。“那也不见得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都替你设想好了,你怎么还有问题啊?”
“当然有,你讲了半天,还没跟我提起对方的名字。”
“喔!”屠世民听儿子这么说,拍了一下脑袋,忙说:“她叫小含。听,小含,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茉莉,等着你这个英俊郎来采呢!”
看着爸爸一脸陶醉的模样,屠昶毅傻眼了。
采!干嘛?晒干后泡茶啊!亏他老爸想得出这样的字眼──含苞待放的小茉莉!
那个直爽的小辣椒?!怎么可能?
依他看来,年轻、激动的她像一株性情多变的紫阳花,结蕾时花色绿而白,开了花就转浓呈靛青,然后再变幻成红紫,即使花期过了,也死皮赖脸的硬不掉办,就任其干枯转褐。善变、傲慢又冷淡,集奔放与过气于一身。
不过,说句实在话,屠昶毅却爱极这种花,因为他认为这种花十足反映人生的转折写照,非常有意思。
第五章
岳小含怀抱一盆取名为金鹰的报岁兰,眼带冷漠地步下出租车。
在她脚前跨踞了一盆盆被司机散放一地的兰花,及三只大皮箱。其中,一箱装了她的随行衣物,一箱塞满了她上课用的书籍,另一箱装了古画和画扇。这些都是她从奶奶那儿带过来的陪嫁物,但她觉得说是陪葬物还比较贴切。这么一钻牛角尖后,她又开始排斥将嫁予人妇的事实。
今晨起来,两眼尽是浮肿,她不带反抗、冷静地告诉奶奶她的意愿──反正迟早都要搬到屠家住,不如早点进屠家适应环境,以免届时产生间隙。
奶奶的脸上除了愧疚与讶异外,竟还多了一点不舍,强力想要再挽留她一日。但是她若多待在那幢平房一日,绝对会往坏处想,甚至肆意而行,因为那里时刻都在提醒她自己只是个被奶奶卖掉的抵押品。另外一个让她决定早一天入“火坑”的理由是,她想见识见识那个唯父命是从的胆小鬼,竟会同意娶一个没照过面的女人为妻。
打从知悉自己遭遇的那一夜起,她就臆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一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富家子弟还打光棍,此人不是条件太好、眼高过顶,就是条件太差,又有暗疾缠身的败家子。而若干迹象显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然,怎么会有人肯娶一个像她这样没条件的小女生?
她岳小含虽然不是那种妄自菲薄、凡事让着做的旧式女生,但好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在这个社会上,凡事都讲条件,双方条件谈拢后再谈缘分和感情,从念书、考试、甄试到嫁娶,无一例外。
正思考入神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长串的喇叭声,急促地催她赶快闪开。
她慢慢转过身,头微恻,才发现一辆白色保时捷的前照灯像双管大炮似地瞄准她,其涡轮引擎喧天噪地的响着,不怕别人碍着路,就怕旁人不知道它已大惊光临似的。
堵着路的岳小含没半点退让的意思,她安适地伫立原地,眼光直勾勾地瞪着车主。
对方见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又是猛地叭了她五声,声声掺杂着要她滚蛋的强烈不满,最后见她生根似地杵在原处,才不耐烦地摇下车窗,探出一个梳得整齐的绅士头,却不顾绅士礼仪地大声咆哮。
“喂!哪家花店的野丫头,连规矩都不懂。送货得由后山上,兔得碍人家的路!”
岳小含盯着眼前外表潇洒却没半点教养的年轻男子,心不动、头不点、眼不眨,只是换了个站姿,打算赖定不走。”
“喂!你耳聋吗?这可是私人产业。小心我叫人出来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