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头还会晕吗?”范姜云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说了些客套话,“你该多做些运动的,看是打球或慢跑都好。”
眼前的女孩是来者不善,所以邹娴闷声不响地盯着对方瞧,她边瞧边想,揣度牟允中和范姜云之间的发展。因为范姜云化了点淡妆,红润的面颊让她有来神采奕奕、信心十足;反观邹娴,憔悴的神色令她在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不战而逃的蠢念往她脑里大肆作祟,自然不敢贸然去碰那个禁忌的话题。
范姜云见她毫无应话的意图,也就不客气的说:“像我,平时体力不错,所以就算失眠,熬个一夜也不会体力透支。”
邹娴闻言一愣,不解地瞟了范姜云一眼。四眼接触之下,毋需言语的凭藉,邹娴已感受到对方眼里传射出来的敌意了。
“你来有什么事?”邹娴问。
范姜云脸上浮现一股同情。“我来告诉你结果啊!昨夜你想必久等了一夜吧!我说牟允中也真是粗心,如果及早告诉我他跟你有约的话,我一定会提醒他挂个电话给你的,偏偏他拖到凌晨两点才想起这档事来。”
“是吗?”邹娴暗自庆幸她的脸色已够苍白,再难看也不过如此。“那么我宁愿听他亲口跟我说。”
“听他说什么?推托之辞吗?别傻了,男生都是三心二意的,先爱上了一朵花,喜欢就占为己有,以后看上另一朵,则可以把以前说过的话撇得一乾二净,甚至否决昔日的交情。哼,也唯有喜新厌旧的人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
邹娴想出言反驳,但她实在没办法为牟允中辩白。“你会这样说,我想是因为你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我没办法接受事实?”彷佛受到莫大的侮辱,范姜云防御式地提高了音调,尖刻地说:“笑话!我又不是没有其他人追,何必单恋他这枝草,更何况还是那种见异思迁的薄幸草!”
邹娴的态度依然谨慎,但脸上已显露不信的强烈表情。
范姜云是个极度敏感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连想到牟允中。她傲然地问:“牟允中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没有。他跟我还没谈到那么深的话题。”
“你说谎!他跟你说了,对不对?他说我自杀过,对不对?因为我不甘心被甩,所以才想不开地缠着他,对不对?”
面对范姜云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邹娴一反常态地镇定下来。“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起这件事。事实上,他很关心你。”
“关心?少骗我了!你和牟允中是一丘之貉,表面上善良温顺,实际上却坏心得很。
你以为他真的爱上你了吗?别傻了!他只是觉得你很新鲜、很好哄,想藉着你来甩掉我,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也大概是你梦碎的时候。”
邹娴眉心微蹙,低声说:“你的想法未免太一相情愿了。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随便你怎么想。”
“你现在很得意?你认为抢了人家的男朋友很光荣?你是什么样的女孩,十几年和他住得那么近,啥事都没发生,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你说你到底安着什么样的心?”
邹娴觉得被骂得冤枉。因为不论是在感情或言词上,牟允中都没有跟她许下任何的承诺,他甚至要在取得范姜云的谅解后,才肯对她表明态度,因此邹娴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下斥责对方的冲动。
范姜云秀眉微扬地睨着她。“无话可说了吗?”
“没错。因为你这样子,让我很难跟你沟通,就算说破嘴,你还是认定我和牟允中有罪。”
范姜云冷然而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又不是上帝,你们有没有罪可由不得我来判定。不过话说回来,我和牟允中分了倒好,省得他妈妈老要担心,怕我吃定了她儿子。今后,这个讨人厌的问题恐怕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邹娴看着范姜云强扮出潇洒,再次强调,“你真的误会我和牟允中之间的关系了。”
范姜云以一种看透了的眼神斜睨邹娴,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想,如果牟允中发现你和我其实是同样别扭的女孩时,不知会不会后悔,大喊上当。”
邹娴面无表情地躺在小床上,心底却因对方的这句话大受影响,因为这正是她所担心的事。
“你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范姜云继续说。
邹娴极度不悦。“我天生就长这样,不是装的。总归一句,你来就是要我难度日就是了。”
范姜云微耸肩头,不置可否。“如果我们互换立场,难道你就会轻易放过我吗?”
邹娴想了想,老实的说:“应该不会。”
范姜云掀起得意的笑容。“真高兴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邹娴不了解范姜云言下之意,眼带疑惑地盯着那双紧扣在小腹间的双手思量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落入蜘蛛网陷阱间的小昆虫,而渐渐察觉出范姜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某种目的……
说着说着,范姜云又故计重施,“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牟允中的事呢?”
“就算我想知道,也不会找你问。”邹娴冲着范姜云脱口而出。
范姜云没被激怒,反而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就那么信任年允中?”
“不是,我是信任自己的判断力。”
“说得好!不过你又怎能确定你的判断力不会被感情蒙蔽呢?”她将目光调转回来,直视邹娴。“你难道不曾纳闷他昨夜是在哪儿过的?为什么他会忘记打电话给你?难道你不想找出真相,视情况再下决定?喔,等等!先别急着回答,如果你说‘没那个必要’的话,我可真是要对你大失所望了。”
邹娴快被她烦死了。“你有话就说吧!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
“牟允中昨晚在我房里过夜,不过请你放心,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当然,前提是你要有办法看牢他,让他不再变心。”
邹娴怔然一愣,消化了范姜云的言下之意,轻“喔”了一句,好半晌不答腔,但心里却已暗潮汹涌。
“只有‘喔’这么一句?”范姜云蛾眉轻挑。
“不然要我说什么?”
“说说你的想法啊!这时你还坚信自己不受感情操纵吗?来吧,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们的个性那么像,你不用刻意再佯装了。”
邹娴很恼,不理会她自信满满的嘴脸,反而以更淡漠的口吻说:“这是你和牟允中之间的私事,我不便过问。”
“少自欺欺人。虽然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我知道你在乎得要命。你一定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邹娴实在没那个耐性,更无多余的精力继续跟范姜云磨耗下去,她甚至希望护土小姐能及时出现,赶她回教室上课。但老天爷打昨日起,恐怕已执意要跟她作对了。
“范姜云,我很累了,你若有话,就赶快说吧。”邹娴想挪身拿水杯。
范姜云很快起身,传了水杯给邹娴,然后以忧心忡忡的口吻说:“我替你捏把冷汗呢!”
邹娴以水润润乾涩的喉,很不客气地说:“别装得太过分,我还没傻到无法识破你的伎俩。”
“是吗?不过你拒绝听过来人的经验谈,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范姜云回以颜色地反讽。“我是已看透和牟允中的这段感情,也早有心理准备了,虽气他薄情寡义,但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再去死一回吧?”
邹娴猛地抬首,一脸吃惊地瞪着范姜云。
她挥了一下手,“别紧张。我现在懂事了,可不会再做那种傻事。不过瞧你这种态度,要说服我牟允中没跟你提过任何事是真的很难。现在,给你机会,只要你肯问,我一定照实回答。”
邹娴的心里正拚命挣扎着。
俗语说:情人眼里素来容不下一粒沙。邹娴年纪尚轻、未历世事,根本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外界的流风流雨,所以,说她不想窥探牟允中和范姜云之间的私情是做作的,但老在计较过去似乎心窄量薄了些。
几度考虑后,邹娴才问:“你们之间很亲密吗?”
范姜云闻言垂下了浓密的眼睫,迟疑数秒,彷佛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最后又改变主意,抬手拨开垂颈的短发,将右领拉开,微弯下身,好让仰躺的邹娴能把她颈项上的玫瑰唇印瞧个仔细,然后她轻声地说:“虽然他提出跟我分手,而我也接受了他的建议,但是相信这个印子应该可以解释我们昨天干了什么样的好事。”
观察到邹娴眉心紧蹙、双唇微颤后,范姜云直起身子,将领子翻正,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在国中时就已经不是‘女孩’了,你说我们之间还能多亲密?对你来说,这种超友谊的关系可能很难被接受,不过,我既然决定把这么私人的事告诉了你,也就不怕你看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