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若南似乎整个缩到角落去。
亚瑟沉重地叹口气。
艾琳对两人露出鼓励的微笑。「但恶徒严重错估了你们,不是吗?但是,他又怎会知道两位都是聪明且别具洞察力的人,所以不会误判对方的意图?他绝对是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来度你们的君子之腹。」
「嗯。」亚瑟显然对这段谈话感到无聊。
若南咕哝著检视鞋尖。
艾琳看著两人的脸,感到手掌心一阵扰人的刺痛。她突然了解,无论刚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和她说的一定相去不远。
「好,那,过去就过去了。」她说著,决定摆脱低沉的情绪。「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彭先生。希望你不介意。」
「什么问题?」他一脸警戒地问。
亚瑟端详著若南。「首先请你尽可能详细描述建议你今晚去那房间的男人。」
若南双臂交抱。「没什么好说的。我几天前打牌时认识他,第一晚就嬴了他几百镑,可惜接下来几天输得更多。」
「就是他建议你去绿狮的吗?」艾琳问。
若南抿起唇。「对。」
「他叫什么名字?」她追问。
「姓石。」
「描述他的样子。」亚瑟说。
若南摊开双手。「修长、蓝眸、浅棕色头发上高度和我差不多、五官很好看。」
「他几岁?」艾琳问。
「大约与我同龄,我想那是我们立刻熟稔起来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似乎很了解我在财务上遭遇的困难。」
艾琳紧握住手中的天鹅绒袋子。「他曾告诉你,他自己的事吗?」
「很少。」若南停下来回想了一下。「我们大多只谈论到我现在的财务问题全都是因为——」他突然停下来,生气地瞄了亚瑟一眼。
「他鼓励你把困难怪罪於我?」亚瑟嘲弄地问。
若南又开始检视靴子。
艾琳安慰地点点头。「别担心,彭先生。你的财务问题很快便会解决。圣梅林打算邀你加入新的投资合作案。」
若南突然挺起身。「什么?你在说什么?」
亚瑟不耐地看了艾琳一眼,但她假装没看到。
「你和圣梅林可以稍后再讨论财务问题,彭先生。眼前我们先回到主题,谈谈带你去绿狮赌博的男人。请努力回想任何他曾说过与他有关的事,有何不寻常或有趣的地方。」
若南坐立不安,显然想再追问投资问题,但他屈服了。
「我能说的真的不多。」他说。「我们一起喝了几瓶红酒,打了几手牌。」他停下来。「呃,有件事让我觉得他对自然哲学及科学很有兴趣。」
艾琳屏住呼吸。
「对科学有兴趣?他说了什么?」亚瑟问。
「我想不起他怎么说的。」若南皱起眉。「是玩了一局骰子后,我输了不少钱,石先生就拿了一瓶红酒来安慰我。我们边喝边聊了一会儿。之后他问我是否知道英国几年前失去了第二位牛顿,那男人来不及向全世界展现他的天分便去世了。」
艾琳感到口干舌燥。她望向亚瑟,看到他闪亮双眸中的突然领悟。
「我突然想到我们忘了问卫夫人一个问题。」她说。「当然,她不太可能诚实回答。」
第十七章
「这样可能不太好吧,爵爷。」艾琳调整披肩,抬头看著大宅昏暗的窗口。「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也许我们该先回家,仔细研究后再过来。」
「我不想等到早上的合理时间再来拜访卫夫人。」亚瑟说。
他第三次拉起沉重的铜制门环,任它落下。艾琳听到巨大的哐啷声在寂静中回响,不禁一缩。不久前他们才送若南到俱乐部,要求他对今晚的事守口如瓶,亚瑟便命令马车直接来到卫夫人的宅邸。
门厅终於传来脚步声,不久大门小心翼翼地打开。睡眼惺忪的女仆戴著睡帽、穿著睡衣,望向门外的他们。她手里拿著腊烛。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定走错房子了,先生。」
亚瑟只推开门走进去。「立刻去请卫夫人,告诉她有紧急事件,攸关生死。」
「攸关生死?」女仆往后退,害怕地皱起脸。
趁那女人仍目瞪口呆,艾琳在亚瑟身后进门,冷静地一笑。
「请通知卫夫人,圣梅林及其未婚妻来访。」她坚定地说。「我想她会乐於接见我们。」
「是的,小姐。」清楚的指示稳定了女仆烦乱的心绪。她点亮门厅桌上的另一支腊烛,快步奔上楼。不久,她又冲回来。
「夫人说请你们在书房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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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仔细研究后再来。」艾琳大声说。
她紧张地坐在优雅书房中的细致椅子上,仆人在靠窗的美丽写字桌上为他们点上腊烛。
「他会提到第二位牛顿绝不只是巧合,你和我一样清楚。」亚瑟在小房间里踱步,双手交握在背后。「卫夫人是这谜团的关键,我非常确信。」
她完全同意他的推论,但她担心的是他面对卫夫人的态度。这情况很微妙,必须很有技巧地探查。
「今晚稍早我忍不住回想我们拜访她时的情况。」她说。「我一直想起她每次谈到崔福德便会抚摸链坠。我突然想到如果他们曾是爱人,也许会有孩子——」
「不是儿子。」亚瑟摇摇头。「我今晚已经调查过那个可能性。卫夫人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是稳重、可敬的肥胖绅士。无论怎么看,他都继承了她丈夫的容貌、才能及兴趣。他致力於管理产业,对科学完全没有兴趣。」
「圣梅林,」卫夫人站在门口,声音平直而忍让。「罗小姐。所以你们还是发现了真相,那正是我害怕的。」
亚瑟停止踱步,直视门口。「晚安,夫人。显然你知道我们为何深夜来访。」
「是的。」卫夫人缓缓走进书房。
她今晚显得苍老许多,艾琳想著对这个曾经美丽且仍骄傲的女人产生无限的同情。卫夫人的灰发今晚没有梳成时髦的发髻,只塞在白色小帽底下。她形容憔悴,彷佛过去数日都辗转难眠,手上没戴戒指,耳朵上也没有珍珠耳环。
但艾琳注意到金色链坠仍在脖子上。
卫夫人坐到亚瑟拉开的椅子上。「你们是来询问我的外孙的事,对吧?」
亚瑟怔住。「当然。」他轻声说。
「他是崔福德的后代,对不对?」艾琳温和地问。
「对。」卫夫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摇曳的烛火上。「崔福德和我疯狂相爱,但我是有夫之妇,还有两个孩子。当我发现怀了爱人的孩子时,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假装卫爵爷是孩子的父亲,当然,根据法律,他绝对是我女儿的父亲。没人怀疑过真相。」
「崔福德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亚瑟问。
「知道。他非常高兴,不停说著要如何以家族好友的态度来关心监督她的教育。他保证会细心计划,让她从小便接受自然哲学及数学的薰陶。」
「但崔福德却在实验室的爆炸中身亡。」亚瑟说。
「我得知他过世的那天,心都碎了。」卫夫人用手指抚摸链坠。「我自我安慰,至少我还有他的孩子,也发誓要依照崔福德的计划来教育海伦。但尽管她天资聪颖,却对科学或数学没有丝毫兴趣。唯一能吸引她的科目是音乐。她的演奏及作曲能力优异,但我知道崔福德会很失望。」
「但是你女儿结婚后生下的儿子,却同时拥有崔福德卓越的头脑,以及对科学的热情。」亚瑟抓住椅背,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卫夫人。「是这样吗,夫人?」
卫夫人拨弄著链坠。「柏克和当年的崔福德一模一样,相似得惊人。我女儿和她丈夫因热病去世后,我发誓要遵照崔福德的遗愿养育这个外孙。」
「你告诉他真正的祖父是谁了吧?」艾琳轻声说。
「对。他一到能理解的年龄,我就说了,他有权知道他的天赋遗传自谁。」
「你告诉他,可能成为第二位牛顿的人是他的祖父。」亚瑟说。「柏克便决定要完成祖父的夙愿。」
「崔福德著迷过的科目,他全都研究过。」她低声说。
艾琳看著她。「包括链金术。」
「对。」卫夫人颤抖著。「请你们相信,我真的试过要导引柏克远离黑暗之术。但年纪愈大,除了才能、兴趣之外,他更开始模仿崔福德的种种。」
「那是什么意思?」亚瑟问。
「这几年来,柏克的脾气变得愈来愈难预测。他会无来由地兴高采烈,接著又毫无预警地心情低落到让我害怕他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只有研究链金术才能使他脱离低潮的情绪。两年前,他到义大利去继续研究。」
「他何时回国?」亚瑟问。
「几个月前。」卫夫人痛苦地叹息。「我非常高兴他回来,但也立刻察觉他在义大利学的东西只加深他对链金术的迷恋。我把崔福德的日志及记录收藏在木箱里,他要求要看。」
「你让他看了?」艾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