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觉得有帮助。」
茱莲微转过身看著附近的植物,彷佛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东西。「我想你已听过谣言。」
「你和圣梅林订了婚,但又和彭若南私奔,我想你说的是这件事。」她丝毫不掩饰她的不耐。
茱莲戴手套的手握紧。「我没有选择。我的父母坚持要将我嫁给圣梅林,绝不会允许我结束婚约。我相信我若对爸爸说我真的无法进行婚礼,他一定会把我锁起来,逼我答应。」
「原来如此。」艾琳淡淡地说。
「你不相信我吗?我发誓,爸爸真的很严格,他无法容忍任何异议,一切都必须依他的命令行事,妈妈也不敢违抗他。为了逃避他们替我选择的婚姻,我什么愿意做。亲爱的若南正好解救了我。」
「原来如此。」
茱莲笑得很依恋。「他英俊、高贵,而且非常非常勇敢。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他敢为解救我远离恐怖的婚姻而反抗我父亲及自己的父亲,更不要说是圣梅林。」
「你确定嫁给圣梅林会很恐怖?」
「一定很难以忍受。」茱莲颤抖著。「和他订婚的那几周,我常躺在床上一路哭到天明。我哀求爸爸为我找另一个丈夫,但他拒绝。」
「你这么确定嫁给圣梅林会很可怕,究竟是为什么?」
茱莲匀称的眉毛困惑而优雅地皱起。「噢,当然是因为他和爸爸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希望嫁给会像爸爸那样对待我、永远都不在乎我的意见、永远不允许我自己做决定、坚持在家扮演暴君的男人呢?噢,我还宁愿进修道院。」
真相终於逐渐大白。茱莲会和若南私奔的原因突然显得十分清楚。
「呃,我想那也说明了一些事。」艾琳回答。
茱莲搜寻著她的脸。「你一点也不怕圣梅林,对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琳吓了一跳。她迅速思考著。她对亚瑟充满尊敬,非必要也绝不希望激起他的怒气,当然更不愿意反对他,但惧怕他?
「不。」她说。
茱莲迟疑一会儿才点头。「我看得出你的情况跟我不一样,也必须承认我很嫉妒。你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做到什么?」
「你如何让圣梅林注意你说的话?如何阻止他控制你的生活?如何防止他任意妄为?」
「这是很私密的问题,茱莲。」她说。「我想我们可否直接讨论你来找我的原因?」
「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打探,只是我忍不住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呃——」
「取代你的位置?」艾琳建议。
「对,我想你可以那么说。我只是好奇你和他如何相处。」
「这么说吧,我和圣梅林的关系与你和他的关系全然不同。」
「原来如此。」茱莲点点头,这次充满了智慧。「也许你不怕他是因为你比我大很多,也拥有更多处世以及和男人相处的经验。」
艾琳发现自己正咬著牙。「的确。好了,麻烦你,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噢,对。」茱莲挺起肩,抬起下巴。「真难以启齿,罗小姐,但我是来求你帮忙。」
「什么?」
茱莲伸出手,优雅地做个恳求的手势。「我必须请你帮个大忙。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
有一下子,艾琳怀疑茱莲是否在玩什么怪异的游戏,但她的绝望清楚可见,显然无论这是怎么回事,她都很认真。
「对不起。」艾琳说,尽管生气但仍放软语调。茱莲似乎并不慌张。「我看不出我有何能力可以帮你的忙。」
「你和圣梅林订了婚。」
「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艾琳担忧地问。
茱莲清清喉咙。「谣传说尽管你们尚未结婚,但你们似乎已非常亲密。」
艾琳一僵。亲密只是美化的字眼,大家都知道。她告诉自己他们早就预料到社交界会猜测她和亚瑟有亲密关系。其实,她早该料到会有这种谣言。她不像茱莲是生活在父母严密保护下的纯真十八岁少女。
艾琳自我提醒,在上流社会眼中,她不只是成熟女人,还是神秘的女性,并和更加神秘的未婚夫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虽然玛格也搬来同住,但只是做个样子让社会能够接受,并无法遏止流言辈语。
丑闻散布者会相信她和亚瑟很亲密,并不令人出息外。
「每个人都该知道谣言并不完全可信。」她摆出不想再谈的语气。
「我无意冒犯你。」茱莲说。「但我要你知道我了解你和圣梅林关系密切。噢,据说几天前有人在某个舞厅外的花园里看到他十分热情地亲吻你。」她略一停顿。「他从未那样亲吻过我。」
「是!那个——」
「此外,还有谣言说他在公园里向一个只是和你说话的男人提出决斗的挑战。」
「我发誓,那件事被夸大了。」艾琳很快地说。
「重点是,圣梅林真的出口威胁。」茱莲叹口气。「有些人听到了,这才是重点,你懂吗?若南和我逃跑那晚,他甚至没有追来。」
「你希望他去追你回来吗?」艾琳轻声问,突然很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不,当然不。」茱莲用面具的侧边轻敲木制工作台。「其实,我非常感谢他没有来追我们。我很怕他会伤害若南,或在决斗中杀了他。但我反而听说那天晚上圣梅林到俱乐部去玩牌。」她露出难过的表情。「更加证实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什么想法?」
「虽然圣梅林和我订了婚,但他一点也没有付出热情。」
「我很高兴你嫁给了你深爱的男人。」艾琳轻声说。「但我还是不懂你要我做什么。」
「你还不懂吗?我亲爱的若南为了拯救我冒了很大的风险,也付出惨痛的代价。」
「什么代价?你刚才告诉我圣梅林完全没有伤害到他。」
「我那时并不知道若南那晚为我冒了多少风险。」茱莲的声音彷佛在压抑泪水。「我最大的恐惧是圣梅林会来追我们,但真正的危险却来自我们各自的家人。」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早就知道我父亲可能会气到一毛钱也不给我,事实也是如此。但我们没有预料到若南的父亲也会愤怒到停止若南每季的津贴。」
「噢,天。」
「我们的财务陷入危机,罗小姐,可是若南太过骄傲,不愿去找他父亲恢复津贴。」
「你们怎么过活?」
「感谢我母亲,她冒著惹火我父亲的风险,从爸爸给她的家用中偷偷给我们一些钱。若南和我私奔那晚我带了些珠宝,我也卖掉一些。」茱莲咬著唇。「可是,卖的价钱不多。珠宝在典当时有多不值钱,真是令人吃惊。」
艾琳因衷心的同情而感到刺痛。「我知道,我也体验过同样可悲的情况。」
但茱莲似乎无意分享和当铺交手的经验,一心专注於自己的故事。「至於若南,他一直在赌桌上试手气。最近他交了个朋友,似乎对那个世界很熟悉。」
「什么意思?」
「这个人带若南去一个俱乐部,保证那里绝不会骗人。起先若南还时常嬴钱。有阵子,我们以为他的手气可以让我们度过难关。但最近他的牌运不好,昨晚还输了一大笔钱。他把我最后一条项链拿去抵押后,我们几乎就一无所有了。」
艾琳叹口气。「我真的能了解那种感觉。」
「我们可能撑不了太久。」茱莲摇摇头。「我想我真的很天真,但我必须告诉你,若南和我失去经济支援前,我一点也不知道舞会礼服及成套的舞鞋要多少钱。」她摸摸身上的披风。「我今晚能来是因为有位朋友借我这件礼服。若南不知道我来这里,他又去赌场了。」
「你的遭遇,我深感遗憾。」艾琳说。
「我害怕若南就快走投无路了。」茱莲低声承认。「我不知道若他手气没有转好他会怎么做。所以我才来寻求你的协助,罗小姐。你愿意帮助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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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艾琳回到点著灯笼的舞厅。穿披风、戴面具的跳舞人似乎愈来愈多。她找了个棕榈遮蔽但无人的隐密处,坐在摆放其中的镀金长椅上。
她心不在焉地看著跳舞的人群,想找出玛格及班宁,同时思考和茱莲的谈话。
但一看到戴黑面具、穿黑披风的男人正朝她而来,她的思绪猛然一止。别再来了,她的身体一颤。她不会让他再碰触她,无法忍受他的手放在腰上的感觉,或他异常的兴奋气味。
但几秒钟后,她松了口气,知道这位绝不是同一人。的确,他穿过人群的动作同样如掠食者般流畅且脚步坚定,但这男人的步伐散发著力量及自制,而非旺盛得不自然的精力。披风上的兜帽掀下来。尽管双眼藏在丝质黑面具下,却掩不住高傲的鼻子,或浓密黑发往后梳而露出宽阔前额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