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向门口,但艾琳挡住去路。
「对不起,罗小姐,」她抖著唇请求。「请让我离开。」
艾琳递了条手帕给她,退了一步。「去吧,莎丽。擦干眼泪,你不会有事的。」
莎丽的表情一点也不相信,只是抓住那条绣花手巾,掩著脸冲出房间。
剩下艾琳独自面对伊毕。
他从头到脚打旦里她,彷佛傲慢的上流绅士目光流露出不屑。「好了,罗小姐,我想我们有些事该解决一下。我们都知道你绝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不是吗?」
她的胃一紧,但仍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毕。」
「只因为爵爷让社交界以为你是名门淑女,别以为你就唬得过我。你只不过是职业伴护,在这房子短暂停留。一旦圣梅林不需要你,你就会像其他不需要的员工遭到解雇。」
艾琳的手掌刺痛。她曾警告过亚瑟很难瞒过仆人,果不其然。她唯一的希望是继续虚张声势。
「你显然一直在窃听雇主的事,伊毕。」她平静地说。「那真是很不好的习惯。而且偷听他人的对话经常会产生错误的结论,所以你知道的并非事实。」
「才怪,我说的全是事实,你也清楚。圣梅林在介绍所雇用你,顾魏介绍所,对吧?我听到他把计划告诉蓝夫人,他要付钱请你扮演未婚妻。你知道你成了什么吗?女演员。」
「够了,伊毕。」她厉声说。
「我们全都知道女演员的风评,不是吗?」他厌恶地轻哼。「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个工作结束前,你就会替爵爷暖床。」
伊毕一开始就知道实情,她想。那也是她一抵达就注意到他的态度微带轻蔑的原因。但根据他之前先叫莎丽离开的行为来看,他并未泄漏秘密,无疑是想等待机会,善加利用。
真是祸从天降,艾琳心想。亚瑟若得知管家偷听到计划一定会暴跳如雷。他甚至可能认为必须结束计划,不用她扮演未婚妻了。他若不再需要她,也许她今天就得回介绍所。
反正,她也只能勇往直前。伊毕太可恶了,无论如何,他都得离开这栋房子。
「你有半个小时可以整理行李,伊毕。」她很坚定地说。
「我哪里也不去。」伊毕刺耳地说。「你若知道好歹,也不必继续在这里发号施令。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她瞪著他。「你疯了吗?」
「没疯,罗小姐,但比你想的要聪明许多。你若想将我逐出去,我保证会让爵爷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伊毕冷笑。「而且,我会告诉他那是因为你喜欢在床上喋喋不休。」
「那样做很危险,伊毕。」她轻声说。「无论如何,圣梅林都不会相信你。」
伊毕的笑容有如阴险狡诈的毒蛇。「只要我告诉他,你有件漂亮的白色丝质睡衣缀著美丽的蓝色丝带,他绝对会相信我说的每句话。」
「你会知道我睡衣的样式是因为你命令莎丽描述给你听。」
「对,但爵爷只会认为我能精确说明的唯一原因是我亲眼见过,不是吗?就算他不信这套,对你也已经造成伤害。只要他发现计划已非秘密,一定会放弃,也就是说他不会再需要你了,罗小姐。我离开后十分钟,你也会被逐至街头。」
「你实在很愚蠢,伊毕。」
「你若以为可以轻易摆脱我,才真的是愚蠢,罗小姐。」伊毕发出粗哑的笑声。「但你很幸运,因为我要跟你谈个交易。只要你绝口不提几分钟前在这里听到的事,爵爷也不会知道我看过你的睡衣,或知道他的秘密。」
「你真以为我会容许你勒索我吗,伊毕?」
「没错,罗小姐,你会听命行事,就像莎丽及尼德,并心存感激。」他嘲弄地轻笑。「而且会因感激而和其他人一样付我保护费。」
她双臂交抱。「你的保护费是多少?」
「莎丽和尼德每季会把一半的薪水交给我。」
「那他们有什么好处?」
「噢,他们可以保住工作,当然就是这个好处。你也会同意这项交易,因为我们都知道你的损失绝对大於我。」
「是吗?」
「对,你这愚蠢的贱人。」他的嘴唇扭曲。「凭我的长相,我一定找得到工作。但你一旦被逐出这楝房子,永远都找不到高尚的工作。不用到年底,你就等著在柯芬园附近的门口掀裙子伺候喝醉酒的绅士吧。」
她懒得回应,只转身走进小小的走廊。
伊毕残酷的轻笑声跟随著她。她发现尼德在厨房阶梯顶端不安地徘徊。
「怎么了,罗小姐?莎丽说我们要被解雇了。」
「你和莎丽不会失去工作,尼德。是伊毕必须走路。」
「不会是他。」尼德难过地摇摇头,很颓丧。「最后赢的都是他那种人。我们给他惹上麻烦,他一定会让我们两个都拿不到推荐函就得走路。」
「放心。爵爷很公正,只要我向他解释清楚,他会了解。你和莎丽都会没事。」
我才是快要找下份工作的人,她想。不管伊毕的问题如何解决,只要圣梅林知道秘密被伊毕这可鄙且无法信赖的人发现,计划一定会被迫终止。
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工作太过美好,肯定无法成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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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站在马厩门口,看著魏约翰用草耙把干草叉进马房。那年轻人和亚瑟上次看到他时的模样已大不相同。
在为蓝乔治工作时,约翰一向干净整洁。他今天身上的衬衫及长裤很可能就是逃跑当天穿的衣服,不太符合约翰新工作的需求。在出租马房磨了六星期后,原本漂亮的衣服现在简直像污秽不堪的破抹布。
约翰用布绑住头发,汗水滴下眉毛,但依然坚守本分,勤奋工作,尽管新雇主付的薪水很可能远远比不上蓝乔治给他的酬劳。
「你好,约翰。」亚瑟平静地说。
约翰猛然一颤,转过身,举起草耙,满脸警戒。他一看到亚瑟便发出呻吟。
「是您,爵爷。」他用力吞咽,一脸挫败地放下草耙。「我知道您迟早会找到我。」
亚瑟走向他。「你为什么逃跑,约翰?」
「您肯定知道答案,爵爷。」约翰把草耙靠放在马房边,粗糙的手擦擦前额,长叹口气。「我怕您会以为我谋杀了蓝先生。」
「为什么我要那么想?」
约翰困惑地皱眉。「因为我是当晚唯一和蓝先生在房子里的人。」
「我叔公信任你,我也是,还有你的贝丝。」
约翰吓了一跳。「您和贝丝谈过。」
「就是她告诉我你换了名字,还在出租马房找到工作。」
约翰痛苦地紧闭双眼。「我不该告诉她我在哪里,但她很担心我,所以我得让她知道我很安全。我求她别告诉任何人,但她是诚实的女孩,我想要她为我说谎是太过分了,尤其是对您说谎,爵爷。」
「你绝不能怪贝丝。不久前我和她谈了很久。她全心全意爱著你,若她认为我会伤害你,她绝对会严守你的秘密。她当然没告诉别人,甚至连警探讯问她时也没有。」
「警探讯问过她?」约翰非常惊恐。「噢,可怜的贝丝,她一定吓死了。」
「我想她是,但她没告诉警探你在哪里。她只对我说,因为我向她保证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约翰不安地咬住下唇。「贝丝告诉我,警探认为我谋杀了可怜的蓝先生。」
「警探一告诉我这个结论,我就解雇他了。我知道他是错的。」
约翰震惊地睁大眼睛。「您为何确定不是我杀了蓝先生?」
「你忘了我认识你很多年,约翰。我知道你不是会使用暴力的人。你很有耐性,不容易生气,而且行事稳重。」
约翰眨了几次眼。「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爵爷。」
「你可以报答我。」亚瑟特意说。「只要说出我叔公被谋杀前发生的每件事,并回想他被杀当晚的每项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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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亚瑟很满意地听完约翰告诉他的所有资料后,送年轻人回去找心上人,并保证会安排他和贝丝在蓝家产业担任新的工作。
在他回大雨街的宅邸之前,下一站是祖父一并遗留给他的老代理人的家。
他发现代理人的家安静而昏暗,仆人都一脸凝重地工作著。
「医生说欧先生撑不过这个星期。」管家扭著围裙告诉他,率先走向卧室探望垂危的雇主。「谢谢您来道别。」
「我只是略尽棉薄之力。」亚瑟说,仔细端详那女人才发现她已经有了年纪。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份工作。「欧先生是否为你安排了退休金?」
听到这个问题,她惊讶地睁大眼。「谢谢您问起,爵爷。但我确定他一定会在遗嘱上提到我,我已经替欧先生工作将近二十七年。」
亚瑟在心里默记著要确定欧先生留给管家的钱够她度过退休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