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上去预借现金,我给你半小时时间,如果你不拿五万六来,我就将这只狗和这些大便一同送去检验,到时候,连同罚金和这位小姐的医药费,我会让你哭得更惨,损失更多,你信不信?」
信!信啊!他当然信,这男人天生就给人一种打从心坎里慑服的恐惧感,除非他不怕死,要不然,他知道跟他硬拚,是不可能会占到便宜的。
楚天骄对表。「还有二十九分三十秒,你慢慢来,没关系!」
光头男一听,从头皮麻到脚底,连忙拿起信用卡和现金卡,像逃难似的,赶紧冲到最近的银行去领钱。
狼狈坐在地上的译娴,发也乱了,妆也糊了,两只高跟鞋像庙里的圣茭,一正一反分隔两地,丝袜破了大洞,香奈儿肩带断了一条,呜呜……她怎么会在他面前变成这副模样,她不要啊……
他扶着她坐在一旁的公园椅上,并替她把鞋拿了回来。
「来,把鞋子穿上吧!」
待她穿好鞋,他接着说道:「好了,先在这坐一会,等那家伙把钱送来,我……」
要载我一程吗?好哇好哇,这当然好了。
「我帮妳叫计程车,看妳这样子,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译娴一听,心里飘起雪,严冬提前驻扎在她的心里。
「也……也对,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她无奈地说,兴奋得稍嫌太快。
没多久,光头男子提领了五万六前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狗。
楚天骄把钱放进译娴的包包里。
「好好去买双新鞋吧!」
他送她到大马路,拦了一部计程车,译娴上车后,摇下车窗,对他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真的会很惨。」
「以后别一个人这么晚在公园里散步,知道吗?」
方译娴点点头,但心里头还有一句话,她不得不问:
「那天的事……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我并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来气你的。」她垂着肩,像个犯错的小女孩。
「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其实我也有错,那天千不该万不该拖那么久的时间,事后想想,是我不对在先。」
听到他这么说,译娴心里开怀多了,几天下来郁积在心里头的低气压,终于获得纾解。
「对……对喔,过几天我想……」
当她要跟他约个时间请他吃饭时,冷不防的,他突然将头伸进车子里,在她还来不及意会之时,他的唇已经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在人来人往的中山北路上,在一名老芋头司机的面前,楚天骄一点也不避讳别人的眼光,就这样……就这样轻易地夺去她的初吻!?
她感到万分错愕,不行啦!她的初吻应该发生在一个浪漫美丽的夜晚,不该是在这样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边啊!
「妳先乖乖回家,这阵子我住我阿姨家,有空,我会打电话给妳。」
他好像攻下城池的将领,在达到目的后,面露胜利得意的笑颜。
「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司机发现译娴已经整个人呆掉,连忙伸手拍拍她肩膀。
「好……好,走啊,那就直直走……」她的脑袋里已乱成一团。
这一天,这一刻,在楚天骄英雄救美,并说好要再打电话给她后,译娴的心,再度被俘虏,并深深陷落。
第五章
楚天骄一回到住所,并没有立刻到B座的阿姨那打招呼,而是直接回到A座的住所,这里曾是他母亲跟他父亲吵完架后,唯一的一处小小庇护所。
他之所以会继续留在台湾,多少也是为了想回忆追念,有母亲在身边的岁月。
如今,母亲不在了,这里空空荡荡,不过,反倒成了他睹物思人的最佳之处。
这房子之所以卖不出去,主要是因为他母亲在这里跳楼身亡。
他的父亲有外遇,母亲无法忍受父亲的背叛,又没有勇气跟父亲提出离婚,因此,分居的那一年,她天天以泪洗脸,成天关在这七十多坪大的空间里,窗帘终日掩上,不开灯,也不踏出房门,最后,她得了厌食症外加忧郁症,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她爬上阳台,纵身一跳,惨死在社区中庭。
当时,楚天骄仍在耶鲁大学攻读商学学位,噩耗传来,他飞快回台奔丧,然而,仍然无法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之后,社区邻居便传闻,这间屋子晚上会传出哀戚的哭泣声,还有在无风的夜晚,阳台上的窗帘会莫名地飘起,隐约中,在帘缝内,可看见一张瘦削的脸,从帘后朝外探看。
这传闻在社区内传得沸沸扬扬,吓得左邻右舍视这栋十二楼A座为凶宅,别说有人要买了,就连四周的邻居,能搬的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可是,偏偏楚天骄不信邪,他反而希望母亲的魂魄,夜晚能来到他梦中,可惜,这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坐在客厅,他看着墙上那幅母亲的画像,那是母亲的一位画家朋友,在她生前最美的时候,特别画下,送她当作生日礼物的。
看见母亲因惨败的婚姻,而丧失了生命,这件事给他留下了阴影,从此,他不再相信爱情,更不想要幸福,他要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要自私地为自己活,不再为任何人献出真心。
只是,在他遇见方译娴后,他的这些想法,逐渐有了转变。
还记得,那天晚上,她顶着寒冽冷风来见他,就为了他的一个赌约,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真想上前给她一个大拥抱,但他毕竟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怕这一抱,会让自己再度陷入感情的无边苦海中。
闭上眼,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他的唇间,彷佛还留着她该死的香味,抹不去。
他是怎么了,在那当儿,他竟然亲了她,这……不该是他应该做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做了,他希望他的母亲,能为他指点迷津,告诉他该怎么做,是要大胆接受一回,还是瑟缩回自己的壳内,封闭自我?
就在思绪起伏同时,他听见门铃声。
他走上前去打开门,原来是阿姨薛宝莲。
「阿姨!」
「我听菲佣说,看到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他请阿姨坐好,并为她倒上一杯上等英式红茶。
这位阿姨是母亲唯一的亲姊妹,也是在这世上,除了他父亲外,跟他最亲的亲人。
待他将茶端到薛宝莲面前时,从她眼神中,他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跟自己说。
薛宝莲喝了口茶,静默了几秒,还是没有说话,楚天骄见状,只好先行开口。
「阿姨,妳有话就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好谈的。」
薛宝莲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聪明的外甥,也就不再隐瞒。
「是这样的,你父亲打了电话来,他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要回美国去,他现在身体很不好,希望……希望你能早点回去,他想把事业慢慢转交给你。」薛宝莲终于把放在心里头的话,一古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听了阿姨的话,楚天骄一点反应也没,他面无表情。
「我什么时候要回美国,有必要跟他一五一十报备吗?再说,他现在身体搞得这么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况且,他的事业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跟我说这些,一点用处也没。」
他三言两语就把阿姨的话给打回去。
薛宝莲早猜得出他会说这些话,可是,看到他们父子俩关系搞得这么糟,身为中间人,她也看不下去啊!
「天骄,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当儿子的,总不能一辈子记恨在心里,你别忘了,你们家是开银行的,这么庞大的事业,你不替他接,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他拱手让人?」
对于阿姨这番话,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阿姨,这些话不像是会从妳嘴巴里说出来的,过去,妳对于我父亲的背叛,和我母亲是站在同一阵线,为什么妳现在会这样替我父亲说话呢?」
薛宝莲有些心虚,不过,她很快就回神,笑笑说道:
「不论有什么仇恨,毕竟都是一家人,到头来还是得化解的,你总不希望跟你父亲就这样一辈子僵在那吧?我想,你母亲也不愿看到好好一个家,就这样破裂下去吧?」
「阿姨,妳别再说了,我想,我和我父亲的事,短时间是不可能有突破的。」他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件事。
「好,好,不说就不说。」她很快转移话题。「那……你至少可以告诉阿姨,你现在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你总不希望当一辈子的模特儿,都不成家立业吧?」
薛宝莲虽然换了个话题,但实际上,还是有督促他安定下来的意图,只要他肯娶妻生子,自然会想要有一番事业,届时,结了婚的模特儿在业界自然是不好再混下去,他自然而然会回到他父亲身边,专心接掌家族事业。
一触及到这话题,楚天骄脑海中,立刻浮现方译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