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蝶漾像是一枝孤立在水中的白莲,高洁、脱俗、遗世而独立,等着男人涉水而过,沾湿全身的衣襟,只为攀折那朵白莲……约瑟夫望着一身白衣的清丽女子。
不!她是朵低俗的、卑下的、迎人便笑的野菊!
约瑟夫双手插在卡其色休闲裤走近她。
伊蝶漾一步步地向后退,她在逃避着他。
“你怕我吗?”
“不!”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向后退?”他蓝眼的锐剑一点也不饶人。
“我只是……不想跟你靠得这么近。”伊蝶漾惶恐的倒退。
“为什么?”约瑟夫步步逼近。
她就快被逼进墙角,伊蝶漾想从他身边闪过,却被他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腕。
“不就是要男人吗?宁愿接近一个能做你父亲的男人也不要我吗?”他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伊蝶漾痛苦的别过脸去。
她自始至终也不肯正眼看他!
“看着我!”约瑟夫放声大吼。
“……约瑟夫!”伊蝶漾艰难的掀起眼脸。
“远离我的父亲。”约瑟夫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他胸口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泫然欲泣的低嚷,“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拒绝柏克莱夫人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
“她是我的恩人呐!”她没有勇气对抗柏克莱夫人,更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但是他是我的父亲啊!”她明知道路易斯是他的父亲,为什么还能继续这个游戏?
这是否可以说明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那么在你的父亲身上下功夫,别逼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她还得倚赖柏克莱夫人在背后支持,与安琪·阿贝斯对抗。
“这是个可笑的报恩方式!”
“有办法就让你的父亲拒绝我,不被我所惑。”她也希望这样,偏偏……路易斯好像很中意她似的。
“你很想当我的后母?”约瑟夫冰冷着俊颜问道。
“蝶儿!”路易斯走进交际厅,叫唤她的声音显得相当快意,像是发生了值得他高兴的事。
伊蝶漾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与约瑟夫擦肩而过,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路易斯。
“怎么啦?眼睛红红的,约瑟夫欺负你了吗?”路易斯怜爱的眼神看着她,皱起灰白的眉头询问。“没有。”她摇摇头。
“约瑟夫,蝶儿将会是我们侯昂家的重要人物,我不允许你欺负她!”路易斯搂着她的肩,向约瑟夫望去。
约瑟夫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好像伊蝶漾已经是他们侯昂家的人,他英俊的脸孔扭曲得很难看,但是没有照镜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发青又发白的脸色。
可是,路易斯却看得清清楚楚!
用完晚餐后,约瑟夫不想再看到父亲和伊蝶漾卿卿我我,他眼不见为净的躲在自己的工作室,加紧赶工设计安琪·阿贝斯的结婚新居。
路易斯则和伊蝶漾在书房下着西洋棋。
伊蝶漾看着眼前像个贵族般的老绅士,难怪他能教育出一个拥有良好教养、高贵优雅的贵公子。
路易斯给了她父亲的感觉,他一个微笑就能让她如沐春风,在他温暖的视线中,她感受到关爱,这是类似亲情的感觉,不是爱情啊!
他比菲利普·阿贝斯更让伊蝶漾觉得像是她的父亲啊!
他从不逾矩,除了共舞,他没搂过她的腰,眼神温和,一举一动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礼制,而是自然流泄出来的绅士风范。
看着路易斯尊贵富有教养的举措是项享受,就像在阅读一本活动的百科全书。
她并没有把所学的勾情手段用在他身上,这让她觉得是在亵渎路易斯。
“国王!”路易斯俘虏了她国王的棋子。“蝶儿,你又出神了!”
伊蝶漾不好意思的笑着,重新排着棋子。
路易斯转头望向飘风打雨的窗外。“今晚留下来吧!”
“啊——”听到他这么说,伊蝶漾的手挥倒了几颗站立的棋子。
“别紧张,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跟我在一起要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路易斯拿起小几上的酒杯,轻轻的摇晃,细细的品尝。
“我还是回柏克莱夫人的住所比较好……”她小小声的说。
“外头的风雨开始咆哮了,今晚会有一场暴风雨,回蒙马特的山庄不太安全,还是留下吧!”路易斯说话时是一脸的关心。
“……好吧!”如果事情注定是这样,那她就不该违逆。
就照柏克莱夫人说的那样做吧!在路易斯情陷于她不可自拔的时候弃他而去。
就让约瑟夫恨她吧!反正他们从来就不是相衬的一对,他不爱她,但他会深刻的记忆住她,因为恨意!
如果她当初没来法国多好,她的人生不会就此改变,就此与悲伤划上等号。
伊蝶漾知道,她一辈子都要活在无止境的梦魇与思念中了。
“今晚是个倾吐心事的好时光不是吗?”路易斯望着窗外说道。
她缩着颈子,多么害怕他会做出爱的告白。
“蝶儿,我爱……”
哦!天呐!约瑟夫,原谅她吧!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愿意的!她无法掌控!
“我爱过柏克莱夫人你知道吗?”路易斯回头笑看着她一脸想哭的神色。
呼……伊蝶漾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放松的垂了下来。
“在我年轻的时候,暗暗的爱着当时的交际圈之花,柏克莱夫人是多么漂亮耀眼,但是我从小所受的礼教养起了高傲的自尊,当爱慕她的男子争相追求她,我却是装出一副冷眼的模样,用不屑的神情看着男人们为她争得头破血流,终于,她被柏克莱男爵订走了!”路易斯微笑的诉说往事。
“为此我懊悔了好几年,但是老天爷对我一向宽厚,她再赐予我一个高雅美丽的女孩,那就是约瑟夫的母亲,她重新燃起我对爱情的渴望,那时我暗暗告诉自己,我再也不顾什么自尊、礼教,那些全是导致我痛苦的东西,这次我要好好抓住艾玛!”他沉静的脸庞散发奕奕神采。“我火热的追求她,为她淋雨、为她大声念诗,有一次为了证明我爱她,在酒庄的工人和客户面前,跳进了酿葡萄酒的大酒缸里。”
“呵……”伊蝶漾被他脸上的暖意感染了,不禁洽泠清脆的笑了起来。
“我得到了艾玛,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只可惜在约瑟夫十三岁的时候,她就因为一场交通意外过世了。”路易斯蓝色的眼睛曾黯然的闪了几下,但是忧郁很快就被他一扫而空,他温暖的笑着。
“柏克莱夫人知道你曾经爱过她吗?”
“她不需要知道了!”路易斯摇摇头。“只怕会徒增无谓的困扰,就当做是我一个人的回忆。”
“如果那个时候你追求到柏克莱夫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知道,但是幸好那个时候没追求到柏克莱夫人,否则我怎么能找到艾玛——我一生的挚爱,我生命里永恒的光采!”
他不爱她!伊蝶漾现在可以很肯定了。
路易斯的心里只有约瑟夫的母亲,即使艾玛已是坠落的流星,但是她划过的璀璨光芒,却永远在路易斯心里发光发热,他的心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别的女人。
柏克莱夫人太看轻路易斯对亡妻的痴心了。
“蝶儿,约瑟夫很像当年心仪柏克莱夫人的我,为了一些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正准备放弃了最珍爱、最重要的宝贝,我不愿、不愿啊!不愿看到我惟一的孩子重蹈覆辙。”路易斯近似叹息的说。
路易斯蓝色世故的眼睛变得好深奥,里面好像有许多东西、许多话都不说出来,让人费疑猜。
“蝶儿,你有没有什么心事要对我说?”路易斯向着她眨眨眼。
好多好多,但是必须要看人、看时间、看什么事,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伊蝶漾摇着头,很飘忽的笑。
“有话憋在心里不好,不过,我不逼你,等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路易斯慈祥的笑道。“来,再下盘棋就回房睡觉吧!”
“嗯!”伊蝶漾乖巧的点点头。
约瑟夫从工作室走出来已是午夜时刻,惊觉客房里的灯光是亮着的,他想打开房门,但门是上锁的。
睡在隔壁房的路易斯听到他的敲门声,开门走了出来。
“爸!”约瑟夫看到父亲,停止敲门的动作。
“我和蝶儿下棋下得晚了,外面又刮起风雨,所以我留蝶儿下来住一晚。”路易斯嘴边有抹意义深远的笑。“你也快去睡吧!别老是熬夜工作,对身子不好。”说完后就转回房间里。
“谁啊?”伊蝶漾打开门,一看到约瑟夫,她马上就要把门推上。
约瑟夫有些气愤的伸长手臂抵住。
“要是敲门的是我爸爸,你还会关上门吗?你会敞开房门,甚至是躺在床上欢迎他吧?”
“你特地来羞辱我的吗?”伊蝶漾想关上门,但是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是你在羞辱你自己!”约瑟夫走进房间,大力的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