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心动·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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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内,思颖的味道还在品帧的脑海间盘绕,厘不清自己的想法,品帧甩甩头,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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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陌生卧房、一个陌生书桌,不陌生的是她的蓝色日记簿。

  趴在桌面上,振笔疾书,在这里,溱汸没有太多私人时间,院长说对了,病患是个难缠女人,这十五万块没有她想像中好赚。

  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七日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辛苦的一天,碰上一个不合作的病人,我的耐心几乎派不上用场,很累,但想起这笔薪资能供小颖出国,便觉值得。

  再见到又慈,才发觉时光匆匆,当年的小学生已经长成美少女,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只不过性格好得多。

  她不记得我了,我也没去提醒她,不过,她对我的态度一样热情。平日她的活动范围在楼下,而我工作的地方局限在四楼,我很少下去,所以只会在地上楼向母亲请安时,才会碰到她。

  我的病患傅太太长得雍容华贵,想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总觉得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约她有张漂亮的明星脸吧!

  我想,她很不能接受中风的事实,时时刻刻都在发脾气,食物不合胃口,发脾气;阳光透过窗帘,发脾气;床单花色不喜欢,发脾气;不过,发得最严重的,是她在国外工作的丈夫,没有因为她的病而留下来。

  每每,想起她的丈夫,她就要诅咒起外面的狐狸精,稍稍有几分姿色的仆佣在她面前晃过,她便要大声咆哮,丢瓶子、扔杯子。

  这种婚姻除了悲哀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

  当然,我也没逃过。这时,我就不免要感激小时候你逼我练舞,大概是学过舞蹈,虽然学不出像样名堂,至少反射神经不错,连连闪过她几次攻击後,她便放弃用这招来对付我,只不过,我不晓得她会不会向儿子告状,要他把我这个「可恶的贱女人」换掉。

  几天没见到他,听说他出国去了。他不在家,让我松口气,他是个气势迫人的男人,常常往他身边一站,周遭就空气稀薄起来,第一次,我觉得害怕人……

  日记没写完,一个闯进门的男人,让溱汸急急将日记阖上。

  是他!他回来了。

  溱汸离开椅子,拉开两人距离。

  但他拒绝她的动作,手一拉,把她拉回他身前。

  他要做什么?

  话来不及出口,但见他粗犷的大手轻柔地拂开她额间刘海,动作温柔得教溱汸不敢呼吸。这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傅毅爵,霸道不在、冷酷不在。

  「她伤了你?」他质问。

  这对母子很怪,当母亲的时时刻刻把「我儿子」挂在嘴边,他却从未出口喊她一声妈,对他而言,「她」是母亲的代名词。

  「我没事。」

  想躲开,他不准,撕掉她额间纱布。

  那是道三公分长的伤口,血凝住了,裂开的皮肉翻出一道深沟,这道伤从她额角贴上他心头,痛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

  「你自己是护士,不晓得这种伤口应该立刻缝合吗?」

  「我还没有时间,等傅太太睡了,我会去处理。」

  天晓得傅太太有多难缠,常常一个呼唤,她就必须站到她面前,否则,下场不是她额间多道伤口,就是漫无止尽的辱骂,而且,这个游戏她乐此不疲,一天总要玩个几次方肯罢休。

  「不用等,现在马上去。」托住她的後腰,毅爵硬要架著她上医院。

  「不行!傅太太的诵经时间快结束了,我必须……」

  毅爵冷冷的眼光扫向她。什么必须,驳回!

  他继续托住她的腰往外走,在往楼梯方向前,他先进入傅太太的房间,没敲门,直接进去,打断她诵经。

  「毅爵,你回来了!吃饱饭没?我让张嫂帮你煮点心。」

  对他,博太太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讨好态度,溱汸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容易相处多了。

  「不要再玩虐待护士的无聊游戏,更不要把她们当作你的假想敌,如果她走掉,对不起,我不会再帮你找任何一个护士。」

  他没半分表情,语调淡漠,但听话者清清楚楚接收到他的恐吓。

  「我……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以後不会了。」傅太太对毅爵软声,眼光却瞪往溱汸方向。

  该死!居然别的没学会,先学会告状,就是有这种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才会造成别人的家庭危机。胸口上下起伏,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最好是不会。」

  毅爵拉起溱访就要往外走,傅太太忙喊住溱访。

  「Miss穆,我要洗澡。」她企图留下溱汸。

  「她要去医院缝针,我让管家上来帮你。」他简单交代,就是决议。

  走出房间,毅爵一言不发领前而走。

  溱汸向前快走几步和他并肩,侧望著他的眼睛,她想从中找出他的想法一样幽合、一样沉静的双瞳,是片跨不过去的藩篱,她不懂他,从一开始就不懂——

  坐上车,她合作;绑安全带,她合作;下车,她合作;缝针,她一样合作。

  如果他是个对手,她便是伺机窥伺的猎物,仔细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猜疑著他的动作背後,存著什么目的。

  「饿了?」走出医院,他绷得死紧的脸,出现一丝表情。

  「什么?」他的反应总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饿了吗?」他很吝啬,只多了两个字便权充解释。

  「还好。」他的手又伸过来,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臂藏到身後。

  看她一眼,他转身走在前头,上车、开车、下车,二十分钟後,他们在一家餐厅坐定。

  点餐,他作主;选饮料,他作主;连饭後甜点,他一并替她作了决定。

  她想,他是个强势男人,处处要人对他妥协。

  餐点送上来前,彼此都不开口说话,沉闷的气氛僵在两个人中间。

  溱汸把桌上的餐巾纸摺成扇子;再打开,摺成小船;再打开,摺出一幢小屋,想再动手拆开木屋时,他的大手覆在她手上,阻止她下一步动作。

  「痛吗?」他问。

  他的眼神……那是关心?关心一个花十五万请来的特别护士?溱汸淡淡一笑,笑自己猜想太多。

  「我没有钱请律师控告令堂伤害。」如果他是为这个担心的话。

  他往下拉的嘴角代表不屑?溱汸自他的动作中寻找解答,但答案是一片模糊,他是心机深沉的男人,想捉摸透彻,不可能。

  「你的爪子收到哪里去了?」

  嘴唇弧线拉平,她不再处处棱角,多了妥协、多了内敛,是环境改造了她,或是岁月磨平她的不驯?这样的她或者更能适应社会需求,但对毅爵而言,却失去追逐趣味。

  「我不是猫科动物,没有爪子。」斜过一眼,溱汸高雅地端起餐前酒啜饮一口,不轻不重顶回他。

  对了!这才是他认识的穆溱汸,撩拨起她的怒气,他有丝丝成就。「我以为,你担心我会在你的饭菜中下毒。」

  「抱歉,我的智商太低,理解不来你的高深言语。」

  又认输?毅爵摇摇头,不好玩。

  「上次我们吃饭,你一口都不动。」他附上解释。

  上次?上次她气饱了,再好吃的食物都引不起食欲。

  「上次,我们不太熟。」她冷言回话。

  「有道理,对陌生男子保持距离是正确行为。」他点点头,似是赞同。

  现在,他们熟悉了吗?她不认为。

  低眉,她吃她的饭,用缄默来回应。

  两个人安安静静把食物摆进肠里,这种气氛很容易让人消化不良,但傅毅爵不觉得,他习惯在冷肃气氛中用餐;而溱汸确实消化不良了,只不过,为了赌气,她仍然把盘中东西,分批拨进自己胃里。

  终於,东西塞完,她不晓得是不是该把餐巾摆到桌面上,用餐厅礼仪那套,恭谨说声「抱歉,我吃饱了,您请慢用」,接著转身走掉,跑进厕所把那一堆不消化的石块给吐出来。

  灌进桌面上所有能入口的液体,她想,基於浮沉原理,食物浮在水面上,会让她的胃比较好过。

  「要不要再叫一杯饮料?」

  他的声音从头顶斜角四十五度方向传过来,溱汸仰起脸,发觉对座男人不晓得几时起,一双眼睛以她为定点,抛下注目。

  「不用了,我们应该回去。」

  「为什么?」应该、必须,这个女人习惯用决定性字眼说话?

  「我还有工作。」

  不回去做什么?在这里杵上一整夜吗?为了美好的明天著想,她应该做的是——立即回去,让高高在上的傅夫人目睹她的战战兢兢,看见她并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恃宠而骄。

  宠?他宠她吗?她用了多奇怪的字眼,他只不过想拿她来打压自己的母亲,至於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就要问问当事人了。

  或者他母亲逼他和心爱女友分手,或者他母亲对不起他,反正,不干她的事,与她唯一相关的是十五万的月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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