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个院子里,有世界最甜的龙眼、芒果、莲雾、杨桃,也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茶花和夹竹桃。
郁敏抬头,猜想自己有没有本事,爬上树去采一串世界最甜的龙眼时,砰、砰两声,红著两颗世界上最红眼睛的曲曲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怒发冲冠。
她一路走,一面很努力地用卫生纸,企图制造出世界上最红的莲雾鼻。
不自觉地,郁敏站起身,想绕到树後面躲避活动莲雾,避祸的潜意识比迎上前关心的欲望来得大。
可是当老天要人劳其筋骨、「苦」其体肤时,就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躲避祸事。
果然,曲曲走到她面前,用她的「世界之最」冷冷盯著郁敏,盯得她全身发毛。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哥的床伴是梅格?」口气很呛,约莫吃掉两斤芥茉。
「你说过了。」点点头,她很合作。
郁敏了解,那只是浮在台面上的人物,恐怕台面下的「伴」,会多到以N记数。
「我有没有说过,很多女人暗恋夕焄哥?」
「你说过了。」这件事不用曲曲说,十年前,她已经亲身体验过暗恋者的摧毁力量。
「我有没有说过,我哥只对我一个人真心诚意?」
「你说过了。」
郁敏又点头。她越来越无奈,曲曲以为在这一大堆「听说」之後,她还敢对夕焄那块咸猪肉垂涎三尺吗?她只是神经丝有点大条,但不至於愚蠢加智障好吗?
「那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很讨厌你?」
「这句话你没有说过。」郁敏实说。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很讨厌很讨厌你。」说完,不留给她半分辩解时间,曲曲重重一跺脚,走向停在门前的汽车。
「我招谁惹谁了?」耸耸肩,她怀疑自己该不该花几分钟,来哀悼自己被讨厌的事实。
叹口气,算了,讨厌就讨厌吧!再伟大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他,不然你以为甘地是被谁杀死的,总不是他的亲密爱人吧!
这时,赵伯的儿子提著两大箱行李,也从屋里走出来。
「段小姐你好。」他的礼貌可以打满分。
「你好,你要出去旅行?」郁敏看著他身後行李,分量……蛮大。
「对,陪曲曲到加拿大去散心。」他抓抓头,憨直笑开。
「哦!旅途愉快。」郁敏顺口说。
这句话只是敷衍,真的,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只见赵闻捷走了几步,突然,将行李放在地上,折回头,给了她一个又重又大的拥抱,抱得郁敏喘不过气。
「谢谢你,我说不出感激的话,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谢谢!」说完,迅速放掉郁敏,他提起行李追到门口。
就为了她的一句「旅途愉快」,他感激她到这等程度?
郁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被紧搂的麻痛感还在。她分不清自己的感觉,不过,在短短两分钟内被讨厌又被感激,任谁也分不清吧!
「干嘛?在梦游吗?」雅芹不晓得几时冒出来的,一出现,就打了她後脑勺一记。
「刚刚曲曲走过来,说她讨厌我。」
雅芹的头脑比她灵光,也许弄得清楚这些。
「我懂。」雅芹点头说。
「你懂?我不懂。赵伯的儿子又走来说他感激我,怪不怪?」
「不怪。」雅芹答得理所当然。
「不怪?」她拿看ET的表情望她。
「赵闻捷喜欢曲曲,所以他感激你。」雅芹解释。
她有鼓励过他去追曲曲吗?这种感激她受之有愧。
「曲曲喜欢夕焄,所以她讨厌你。」看郁敏不懂,她又加上注释。
这更冤枉了,曲曲喜欢寇夕焄,关她什么事?
「你越解释我越糊涂。」摇头,除非曲曲误以为她是梅格,否则她肯定讨厌错对象了。
「你的神经线实在很大条。」雅芹摇头,喜欢上郁敏是夕焄最大的失策。
「我……还好啦!」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记得,你说他喜欢的女人和我一样粗神经。」因为同是粗神经女人,他才选择她为实习对象,陈年往事了,郁敏没想到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猜到他喜欢的女人是谁了吗?」
「不就是曲曲,还有别人吗?」
救命!雅芹受不了她的驽钝,翻了个白眼,但愿上天保佑寇夕焄。
「吃点水果吧!」脱下鞋子,郁敏打算把无聊事抛诸脑後,爬上树,采一把龙眼安慰自己。
爬几步,还不错,宝刀未老,小时候的本领健在,花了几分钟,她爬到树顶端。
经验老道的人都晓得,阳光照得到的树梢,会结出最甜美的果实,拔一颗试试甜度,嗯……难怪李叔自夸,还真不错吃。
有一种人被称之为缺乏公德心,那种人习惯随地乱丢垃圾,站在树梢的郁敏就是这类人种。
她剥了几颗,塞进嘴巴,一串龙眼籽成了子弹,她刻意避开雅芹的方向发射,却没料到龙眼籽对帅哥也有亲近之心,它们全热情地往夕焄身上「飞奔」而去。
她没看见夕焄脸上的表情,还得意洋洋地对雅芹说:「不错吃耶,我摘一些给你。」
说著,她折下两大枝,朝树下喊:「雅芹,接著。」
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喊,喊得郁敏全身三千六百万个毛细孔起立唱国歌,来不及低头看看来人,一个人加两把龙眼,从树上以重力加速度往下掉落——
「救……」
命字尚未出口,她已经被地心引力拉扯到地壳表面,幸好掉下来的时候有树枝挡了她几下、幸好她的上半身被夕焄接到、幸好她没重到会压死人,但这些幸好还是不够用——
「啊!」她尖叫一声,痛在腿间传开。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哪里痛?摔到哪里?你说话啊!」
夕焄紧紧将她抱起,绿绿的眼珠子眯成一道细缝,两道浓眉在鼻粱上方出现交集,他的紧张将她惊吓得更严重。
嘴开开,她说不出半句话。
见她不发—语,夕焄抱起她,快步跑向大门口,—路上,喊叫李叔将他的车子开过来。
他肺活量真大,抱著一个近五十公斤的重物,还能快跑,去考清洁队员,一定考得上。
好不容易跑到车边,他轻轻将她放入车内,动作温柔得像个绅士……
「不要担心,我没事。」郁敏的语言中枢恢复作用。
「摔成这样还没事!」这话是用吼叫方式出声,一下子就破坏了他的绅士风度。
「眼睛闭起来,不准偷看。」他用安全带将她牢牢系紧,检查两次才坐到驾驶座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眼睛才能坐他的车,不过,三秒钟後,她懂了!
「救、救、救……命啊……」
她的救命喊得薄弱无力,她想他不该送她到医院,应该先送她到天公庙里去收惊。
「放心,我有高额保险。」冷冷的,他投出一句话。
高额保险?不晓得天堂受不受理保险金领取作业……她发觉,被曲曲讨厌比被他关心,来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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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夕焄,她的刻板印象是沉稳冷静,可今天,她看到他急躁的一面。
他吼著问人急诊室在哪里,吼著叫医生动作快一点,她只略略皱眉,他的手就将她环得喘不过气。
他痛吗?她不晓得,他的额头垂下一颗颗汗珠子,一个粗鲁动作,汗水就抖落在她身上,他的著急好像太夸张,可是这慌张,看来不是假装。
医生说她没事,只不过脱臼罢了,他直追问,脱臼会不会有後遗症;拿了药,非得一项项问药师,药的功能和副作用;明明可以用轮椅将她推到大门口的,他却硬要她坐人肉轮椅,由著他将她四处搬运。
总之,他的一切一切很反常,反常得让她无法理解。
终於,他们坐上车。
终於,他眉头那两道粗粗的毛毛虫,蜕变成蛹,不再狰狞扭动。
终於,嘴角的棱线软化……变成一道弯弯弧线……
「累不累?」这是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应该比我还累。」她实说。
「没错,你该减肥。」点点头,他认同地捶捶自己的手臂。
「寇夕焄,你说什么?你居然敢说我胖!?」
「你不胖,只是肿。」他就是有本事把她惹恼。
「我哪里肿!?弄清楚哦,我可是我们办公室之花,多少人爱慕我,我都没理会他们,你居然说我肿,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美女?」
她的拳头一次次落在他的手臂上,很酸是吧!她来捶捶,保证拳到酸除。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让她更发了狠,用尽全力。
「你看看车窗外面。」
他突如其来地转换话题,郁敏很合作地停下粗暴动作,侧眼望向窗外。
「窗外?窗外有什么?」她问。
「如果窗外没有人,你直接拿把刀杀了我比较快。」
他的冷笑话不好笑,好笑的是他在说笑话时,脸部五官冷冷冰冰,非常符合冷笑话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