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责任!浩云,你为什么总是要躲在浩然的影子后面,就像当初……”
“不要再说了,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浩云,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绝情!”
“岚姿,最多情原是无情人。我自问对你或大哥,我都问心无愧。”搔搔杂乱的头发,浩云深吸口气后说道。
“难道你不怕我把你坐过牢的事都抖出来?想想看,现在衣冠楚楚的纪浩云,当初只不过是个为了争风吃醋而坐牢的小混混而已。记者们会多爱条新新闻啊!”用手背抹去满脸泪渍,王岚姿不停地以口就瓶地牛饮着琥珀色的液体,“纪浩云,我不会只是说记而已,我会把你那段不光彩的一面,完完全全都抖出来!”
听着她扯着喉咙的吼叫声,缇莹不得不庆幸外头正演奏着学生王子中的饮酒歌,大半的客人都朗朗上口地随着音乐哼唱着。否则以王岚姿的音量,要想不引起宾客们的侧目,恐怕很困难。
但另一方面,缇莹对王岚姿所说出来的内容好奇个半死,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或是王岚姿发泄过后,已经无力再嚷嚷,对那个小小会客室里的谈话声,缇莹再怎么努力凝神,都听得不真切,只有阵阵低语传来。
将身体往那道缝挤过去,直至酒瓶落地的乒乓声传出后,缇莹才知道自己太越界了,但看着浩云和王岚姿惊愕的表情,缇莹这才为时已晚地打算逃开。
“缇莹,等一下,缇莹!你要到哪里去?”眼明手快地冲过来,浩云拉住了缇莹长长的裙摆,一步步地向她靠近。他脸上的五官都紧张地纠结在一起,连语气都显得严厉万分。
“不,不要,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放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不晓得是因为酒精还是想像作祟,缇莹不敢直视他喷张着的鼻孔,只能偏着头,徒劳无功地想自他手里抢回自己的裙摆。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们订婚的时间快到了,宾客跟你父母都在等着我们呢!”失笑地扶正缇莹额上歪掉了的蓝宝石发带,浩云的脸色逐渐和缓,但全身的肌肉都还是持续着紧张的状态。
“我……我……”听到他曾经坐过牢的事,使缇莹心里涌现了无数恐慌的问号。他为什么会坐牢?争风吃醋,对了,是争风吃醋,为了王岚姿吗?他……杀了人吗。各种问题似走马灯般地刺在她心坎上,令她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拖着自己,缓缓朝外头走去。
“纪浩云、纪浩云!”背后传来王岚姿狂乱的呼唤,但浩云仍不为所动地托着缇莹的手肘,坚定地往早已搭好的一座高台而行。
“纪浩云,你忘了当初你为我所发的誓了吗?你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会为我赴汤蹈火,你这辈子都会保护我,你都忘了吗?”眼见浩云仍没有理会自己,王岚姿突然冲到宾客群中,指着面无表情的浩云,迭声地叫骂着,立即引起在场所有人士的哗然。
旁边有人站出来拉扯或劝说着已几近疯狂的王岚姿,但更多的却是站在那里,等着看好戏般的旁观者。
“不要拉我!当初我在医院里因为堕胎而大量出血时,他就这样的向我发誓,因为相信他,所以我变成了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现在,他却要背弃我而跟别的女人假结婚,为了保住伯利的监护权,他就要抛弃我……”对着那些逐渐围拢的观众们,声泪俱下的控诉着,王岚姿此刻已然不像那个萤幕里千娇百媚的主持人,反倒更像个潦倒街头的弃妇。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缇莹看着血色逐渐自浩云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莫名的悲哀,他扭曲着嘴角地望着缇莹,眼神中是骇人的空白。
“缇莹,如果你要取消这个订婚宴,我能够谅解,而且我答应给你的代价,还是会不打折扣的……”
“缇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挤到台前,丁甫功焦急地挥手引起女儿的注意后,急促地问着。
“是啊,缇莹,如果刚才那位小姐说得是真的……”依偎在丈夫怀里,崔玉玲也提心吊胆地说。
站在那个高台上,缇莹往远方眺望,天际的浮云如棉花糖般地飘荡在晴朗的蓝空。难得的暖冬午后,绿茵地上开出了朵朵绚灿缤纷的大阳伞,穿梭其间的是几乎全台北数得出名号的人物。
她的眼光转向蹭在三楼阳台的伯利身上,她知道为了找个可以将礼炮拉得最美的地点,伯利己经忙呼呼地试了整个早上,此刻他却整个人如座木雕泥塑般地僵在那里。
再转身面对仍等着自己答案的浩云,看看他手里那枚用碎钻围让着的蓝宝石戒指。她闭上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将他的履历表挑剔得一无是处,充满自信的男人。
对伯利的福祉看得比谁都重要的他,会是个穷凶恶极的恶人吗?仔仔细细地回想这阵子跟他相处的情形,缇莹的心迷惑了。到底,我该怎么办?
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焦躁和尴尬,王岚姿还坐在不知是谁搬给她的椅子上,一杯杯大口大口地吞着酒,犹不停歇地指责着浩云。
宾客们开始不安地将手里的酒杯或餐盘放回餐台上,对这始料未及的闹场事件,他们都极力想装出浑然不知情的漠然,但王岚姿泼妇骂街般的言辞,却使他们有避之不得的尴尬。
全场只有侍者忙碌地收拾着杯盘菜肴,除了这些沉默而有效率的工作者,剩下的就是那些拿着相机,到处猎取镜头,而且拚命想挖内幕的记者。
仰起头望进浩云那似乎正竭力平抑怒火的眸子,顺着他的眼光,缇莹毫不意外地见到距他们不远之处,得意地笑得志得意满的游慧怡。
上帝啊,我希望这辈子都再也不要见到他有这种受伤的眼神,只要能抹去他眼里的哀伤,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一切!垂下服脸,缇莹不经意地瞄瞄他腕间的表。
“三点五十五分了,浩云,我们的时间。”伸出手指轻轻地碰触了浩云的手指,缇莹对他绽故一抹甜蜜的笑。
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反应,浩云怔怔地盯着她,眼神里满满都是疑惑,在他身后,有人轻轻地咳几声,并且推推浩云,这才令他如大梦初醒般地抹着脸。
“缇莹……”在旁的人的鼓动之下,浩云将那枚戒指套进了缇莹左手无名指,而后在摄影记者的起哄中,他将缇莹的手高高举起,任闪光灯一阵阵地追着他们跑。
被他搂在怀里,缇莹呼吸着他身上愈来愈熟悉的古龙水气息,放松心情地望着台下忧心形于外的父母、惊愕的游慧怡、还有愤恨地将杯子狠狠惯在地上后,脚步踉跄地跑出去的王岚姿。
“浩云,请司机送王小姐回去吧,她喝醉了。”对着仍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的浩云轻声说着,缇莹直直地望进他眼中的感动,“她是真的醉了,我一直是这么认为。”
在浩云吩咐司机的同时,蹲在三楼阳台的伯利跟他的朋友们,兴高采烈地拉着有五彩续纷色带和彩屑的拉炮,乐队也及时地奏起了茶花女歌剧中的饮酒歌,将气氛又炒得热热闹闹。
“缇莹,你确定这样做对吗?万一他对你不好……”将女儿拉到一旁,丁甫功不以为然地皱起了眉头。
“爸,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对?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不会是个坏人,即使他是个坏人,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很幸福的。因为我受不了他眼里有一丝的忧伤,那会令我心碎。”佯装镇静地转动那枚戒指,缇莹希望借此让自己可以分心,不再去多想王岚姿所引发的骚动。
“缇莹,你……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仔细地端详着女儿一会儿,玉玲突然握住缇莹的手道。
对那抹一直困惑着自己的情愫感到不解,缇莹茫茫然地面对自己的母亲,“这就是爱吗?我并不明白什么叫作爱,我只知道自己愿意做他的守护,为他抵挡所有的风风雨雨。他背负了这么重的重担,我心疼他,这样就叫作爱吗?”
眼底泛着银光,玉玲拍拍女儿的脸蛋,看着这个在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到可以跟自己谈情爱的小女孩。
“是啊,这就是爱了,缇莹,妈妈只希望你快乐。”
“我是很快乐,你看,我在笑不是吗?只要他能减少些忧伤,我就会找到多些的快乐。”眼神随着跟客人们寒暄着的浩云转动,缇莹轻声地说。
是啊,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总要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特别将有关他的报导跟照片剪贴成厚厚的一大册;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每当看到他跟别的女人接近时,我心底那股莫名的苦涩。
这就是爱!到底在何时开始,我将自己满心的思慕,毫不保留地倾注在他身上?想不起来是始于何时,我只知道今天,我总算理清了自己的心意。我是爱他的,无论他会不会回报我一丝一亳的感情,对他已经付出的是绝对收不回来,也没有办法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