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司机被他的气势骇住,不敢有异议,踩下油门一路狂飙。
抵达目的地后,邢拓付了几张千元大钞当车资,算是给司机愿意配合的谢礼,也算支付罚单的费用。
下车时,他不甚温柔的捉住映珣的手腕,将她带下车、进到玄关后,立刻准备闪人。
他一松开手,映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顿时又慌张无措,立刻反身从背后抱住他。「不要走……」
邢拓背脊僵直,低头瞪住她环住他腰部的手,眉心挤出深沟。
「不要丢下我……求你……」映珣贴着他宽阔的背,低切的恳求。她不想一个人面对排山倒海的惊惧与无依。
「啰嗦。」他嘶哑道,气恼自己居然不忍推开她。
她像攀附着浮木的溺水者,怕一放开手,便会跌坠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妳这女人……真麻烦。」他喃喃埋怨。「我不会走,把手拿开。」皱着眉,冷漠中有几分莫可奈何。
即使得到他的允诺,映珣仍维持相同动作,没有移动的意思。
「我说不会走就不会走。」他叹口气,万般没辙的强调。
「真的吗?」她像个孩子似的吸吸鼻子,呜咽的寻求保证。
邢拓淡淡应了声,态度无形中软化许多。
犹豫片刻,她才迟疑的松开环抱。
他如释重负吁口长气,看了门扉好一会,最后还是打消出门的念头,径自迈开长腿走进大厅。
映珣怔然的望着他颀长的身影,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和感动充斥着心口,酝酿成无法言喻的奇异感受。
剎那间,她彷佛捕捉到什么,但混沌的脑袋一时无法厘清。
仔细回想起来,当她危急时,伸出援手帮她脱离险境的总是他。
和他的相遇,也许,冥冥之中便已注定。甚或,是已故的双亲刻意的指引?
「还愣着做什么?我家不缺铜像!」
邢拓生气的低咆,从客厅传来。在她听来却宛若天籁,那么教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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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刚点燃的烟捻熄,邢拓始终处于暴躁状态,胸中一把无名火熊熊燃烧着,想找人出一肚子鸟气。
邢圣那家伙径自在外头逍遥快活,到现在还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而他却必须和一个与灾星划上等号的笨女人共处一室,无法脱身。
真他妈的令人不爽!
叩、叩──
贸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顿时神经紧绷,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回应。于是,决定保持沉默。
叩、叩、叩──
这回比上次更大声、急切。
邢拓按兵不动,不堪其扰的瞪着房门,古怪的表情恍若是厉鬼来索命。
「你睡了吗?」
带着浓浓鼻音的娇软女性嗓音,透过门板传进耳里,魔音穿脑般折磨着他。
意外的,对方似乎识相的放弃离开,又恢复一片宁静。
接下来的时间,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欲出去小酌一番。打开房门,差点绊倒。
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血液瞬间凝固──
映珣像只猫儿似的蜷缩在门边,睁着迷蒙泪眼望着他。
「Shit!」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咒骂。「别用那种哀怨眼神看我!」好像他多对不起她似的。
距离她第一次敲门到现在的三个钟头,她一直窝在他房门边?!
「妳究竟想怎样!」他咬着牙质问,眼神冷得冻人。
她紧抿着唇,但豆大的泪水依旧扑簌簌的滚落,在美丽的脸庞蜿蜒纵横。
「说话!」他低吼。被她的眼泪搞得益加心烦意乱。
「我……我做恶梦……」她几乎泣不成声。
这段日子经历的痛苦打击、慈善晚会上遭遇的屈辱与无助,在梦中反复上演,痛得她难以呼吸。
打开全部灯光,只有一个人的安静空间,让她禁不住痛哭失声。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他,彷佛只有如此,才能安抚她伤痕累累的心。
被拒于门外,使她备觉孤单,心揪得好疼、好疼、好疼。
「所以呢?」他怒极反笑,嗤声嘲弄。「来找我解梦?」别开眼,不让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影响思绪。
映珣摇摇头,垂下眼帘嗫嚅道:「我不想一个人……」就要被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吞噬。
「妳可以出去外面找别人。」他无情的提供意见。
啐!他又不是她的专属保姆。
「我只想要你陪!」接着他的话尾,她不假思索的喊出来。
邢拓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这种话他听多了,理应感到麻痹,为何此际竟头皮发麻、心中五味杂陈。
清清紧缩的喉咙,他若无其事的开口:「我没义务满足妳的需求。」语毕,邢拓冷漠的越过她,很快消失在长廊上。
映珣企图追上他,但由于步伐跟不上迫切的心情,导致脚步踉跄而不小心踩了空,从楼梯上滚落。
剎那间,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心灰意冷,绝望的闭上酸涩的眼睛,不想醒过来──
第七章
听到异样声响以及惨叫,邢拓顿住脚步,自玄关踅回来一探究竟,眼前的情况令他大吃一惊。
「喂!妳怎么样了?」他连忙冲上前去搀扶起动也不动的她,沉闷的语气透着焦急。
映珣眉心紧蹙、额际沁着薄汗,昏沉不已。
「喂!」他拍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喊了两三次之后仍没反应,他发觉大事不妙,紧张的抱起她便往大门方向疾步走去。
「喂!妳可别在我家出事!」
他嘴里犯着嘀咕,刻意忽略心头的沉重与焦虑。
「放开我……」
映珣眼睛仍闭着,细如蚊蚋的音量却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好温暖……
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她又不自觉的软弱、依赖起来。但是他的不在乎让她好沮丧、好懊恼……
「说什么傻话!」他拧起眉,沉声斥责。
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不要理我……」心寒之际,她赌气的封闭起心扉。
他冷着俊颜,研究似的盯着她。「妳撞坏脑子了?」
她宁可撞坏脑子,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也就不会痛苦了。
「放开我……不要管我……」她嚷嚷着,紧闭的羽睫沾染着晶莹泪光,深怕看到他那双深邃迷人的黑眸,又忍不住沉沦。
她闹别扭的无礼行径令他恼怒,对她的情绪反应格外敏感却不自知,一径认为是讨厌她产生的偏见。
「随便妳。」他恶声恶气的扔下话后,就地撇下她,出门驾车绝尘而去。
他真的离开了……
站在茫茫细雨中,映珣怅然若失的怔愣良久,仅存的一丝冀望随着他的离开而涓滴不剩。
然而,她又期待什么呢?
他一直都嫌她碍眼,巴不得她消失,又怎么可能关心她?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晚宴上他又要出面解围?甚至不惜和曹仲谦正面冲突?
好狼狈、好窝囊呵!
失去挚爱的双亲,她被迫品尝人间冷暖,早该体会这世界的冷漠与无情,不应该还对谁心存期望。
明明已经被伤得那么痛,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不小心动了情,奢望一份疼爱?
她陷入深深的迷惘、像一条汪洋中的孤帆,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随波逐流,最后翻覆在大海中,化为泡沫无人闻问。
是了!这是她唯一能想象的结局。
雨势逐渐加大,她孑然伫立,任凭雨水和泪水在脸上奔流,刺骨的寒意侵蚀四肢百骸。
慢慢地,她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思绪近乎空白。
而眼前突然逼近的刺眼光线,是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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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静,没有丝毫声响。是天堂抑或深渊?
掀动了几下眼睫,映珣缓缓睁开眼,从阴暗中苏醒,灿白的灯光刺痛她干涩的眼,也是这样细微的感受,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在俗世红尘中。
她转动眼珠,瞄见了点滴架,以及一张严肃的男性脸孔,彼此四目相接,她的心口蓦地抽痛了下。
她没料到再度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
他的陪伴令她安心,但也苦涩。
虽然对他冷漠离去的行为感到失望,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资格怪他。
他没有错。错只错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被他不经意展现的温柔及自信坚毅的眼神吸引。
起初为了能动用父亲的遗产偿债、挽救天曜企业而积极接近他的动机,曾几何时已悄悄变质,不再单纯。
她也着实带给他太多麻烦,感到抱歉之余,却无从回报。对他而言,她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离开吧!
映珣的心思千回百转,从踌躇、挣扎到最后的笃定,她已有了决定。
「妳醒了。」邢拓黯下眼瞳,语气淡然,极力隐藏忐忑的情绪。等待过程每一分一秒都遭受良心的煎熬。
当时他忿然离去,在停红灯时脑中浮现她无助寂寞的娇颜,也挂惦着她自阶梯摔落后痛苦的神情,越想越不安,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