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么固执而不惜以命相拚,让所有的人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只好任她继续折磨自己下去。
「梦安,你应该休息一下,否则你会倒下去的。」季太太含泪地劝她。
「我愿意陪季刚一块倒下去,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季太太被她这一番痴迷的傻话惹得鼻端酸楚,掩面跑出了病房。
「梦安姊,你应该回去梳洗一下,或者小睡一下,医院有我,还有其他护士会照顾我大哥的!」季眉苦口婆心地劝她。
楚梦安依然是执掬的摇摇头。「不,我不要假其他人来照顾他,我也不要休息,我怕他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我要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我——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
季眉霎时听得热泪盈眶,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了。
第四天过去了,就在医生的叹息声中,还有季太太等眷属亲友都伤心绝望的情况下,楚梦安仍然像个忠心的守门员一般守护在季刚身旁。
这天下午,她拒绝季眉递来的饭盒,看季眉叹息的拿著饭盒离开后,她又像昨天一样,握著季刚微凉的手,喃喃地对他说话:
「季刚,你只是累了,想好好睡一下,对不对?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她眼睛热切地梭巡著他那插著管子的脸孔。「你不是说,你跟我耗定了,你不是要从我身上挖掘我爸的绯闻内幕,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跟我打探消息啊——」她激昂而生气的说道,泪水冲出了酸涩的眼眶内,她喘了口气又开始对他提出碎心的质问:
「你不是一向最热爱新闻工作吗?你不是最喜欢扮演锄强济弱的侠客吗?你——你这个三番两次爱管闲事,冒险、舍命救我的笨蛋!你怎能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她喉头梗塞,视线完全模糊了。「你——是准备让我一辈子都被内疚折磨死,是吗?」她凄楚而疯狂任泪水濡湿了她的脸,她的衣襟,甚至点点滴滴落到季刚的脸上。
「你这个笨蛋!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才不管什么内疚不内疚,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要丢下你,去嫁给那个令人讨厌的徐克贤——」
她见他仍僵硬的像一具没有生命力的活尸,霎时肝肠寸断,哭泣地抱著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悲伤地啜泣著:
「哦!季刚,你不知道我是认真的吗?你——」她倏地张大了眼睛,她惊喜若狂地看到季刚的手抽动了一下,她呼吸停止,心彷佛漏跳了一拍,她不敢置信地看到季刚的唇蠕动著,发出似蚊鸣似的呻吟声,他好像在呢喃著耳语一般。
楚梦安立刻把耳朵俯了过去。「季刚,你——你要说什么?」
季刚模糊地吐了一串若有似无的话,可是,楚梦安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像个疯丫头般又哭又笑,发出了一阵惊喜交织的狂笑——
医生护士和季眉、季太太都被她的疯狂笑声引来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瞪著一脸笑容,一脸泪痕的梦安惊喜交加大声喊著:「他醒了,他醒了!」她兴奋地喘口气,苍白的脸庞上焕发著一层出奇美丽的光彩。「他说,我不能嫁给徐克贤,因为——他要我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大恩——」
病房里倏地浸淫在一片泪雨交织的喜悦里——爱,让脆弱的生命产生了神妙的奇迹,也让一对有情人更懂得珍视此刻手中所共有的深情和幸运。
☆
希尔顿大酒店咖啡厅。
冷晏妮坐在墙角的一隅,静静啜饮著香气扑鼻的咖啡,耐心等候优里百惠的到来。
她没想到,优里竟会打电话约她见面,她百味杂陈地揣测著,她大概想找我谈判的吧!
一个衣著素雅、面容端秀的女人正沿著走道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凭直觉,她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优里。
优里一接触到冷晏妮那张明艳依旧的容颜,她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尽了,坐在冷晏妮对面,她连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来。
冷晏妮看她一脸悲戚的直盯自己,不禁露出了亲切优雅的微笑来冲淡彼此之间的敌意。「你是优里吧!我常听楚石提起你。」
优里唇边绽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听他描述我是如何一厢情愿地赖在他们父女身边。」
「不,他不是这样苛刻而无情的人,他对你真的有无尽感激。」
「感激?」优里凄楚地摇摇头。「可惜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感激。」
冷晏妮心底升起一股恻然而酸楚的感觉。「我知道你的感受。」
「是吗?」优里眼中漾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本来,没见到你以前,我一直安慰我自己,楚石他只是迷恋你,我不相信我十多年来的殷勤照料,无怨无悔会比不上一个他在酒吧里认识的女经理,可是——」她眼中的泪光闪烁得更清晰了。「见了你,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抢夺的余力,因为,你就是那个梗在我和他之间的鬼魅——柳知秋。」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就是柳知秋!」
「我见过你的相片,他刚到横滨的那一年,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一直又哭又叫地闹酒疯,手上还拿著一张黑白相片,我照顾了他一个晚上,也看了那张相片一个晚上,对于你的容貌我早清晰地刻缕在心版上,何况,你改变得并不多。」
冷晏妮动容地瞅著她,心湖里翻搅著一阵复杂的浪花。
此情此境,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抚平优里隐藏了十多年的伤痛、哀怜和不平。
「原本,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和一个死人争宠,谁想到,死魂居然还魂了,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经营了十多年的心血和梦想给粉碎了,我才知道——我的痴心梦想——原是南柯一梦!」两行清泪沿著白哲洁净的面颊滚落到优里的衣襟上。
冷晏妮心头一片酸楚,她只能悄悄地递上面纸。
优里接过来慌乱地擦拭著,怎奈,汹涌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一滴接著一滴滴了下来。「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他就情不自禁爱上他了吗?爱得那么探刻而不能自拔!」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过来人,明知道他有妻室,明知道这是一段艰辛坎坷的爱情路程,但,我还是不能自已的陷了进去。」冷晏妮眼中也有丝丝泪光。
优里怔仲地、盈满泪意地看著她写著了解的眸光,更多的愁意和悲凉拢上心头。「我、我早该死心了,对不对?」
冷晏妮拍拍她的手,用带泪、波光潋滟的眸子诉说著她的了解和抱歉、感动等等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怀——
咖啡凉了,泪也干了,然而,笼罩在彼此心房的凄楚和挣扎仍深深地戳在凝眸相视的两个女人之间。
☆
楚石去欧洲学术考察了一个月,返国后,才知道季刚为了救梦安而差点成为植物人的憾事。
为了庆祝季刚康复出院,聊表心意,他特地央请优里下厨烹调几样拿手佳肴,他要在家里宴请大难不死的季刚,顺便拢络梦安,和她竖起谈和的牌子。
梦安在季刚的劝说下,也撒除了冷战的芒刺和父亲握手言欢。
经过一顿丰盈鲜美的晚餐,阴阳怪气已久的楚家终于又恢复祥和自在的气氛。
梦安和季刚、楚石正坐在客厅里享用饭后水果,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家常着。
清洗完碗盘锅筷的优里倏地走出厨房,做了一个出人意表的宣布:
「今天是我担任你们管家的最后一天,明天下午我将搭飞机返回横滨。」
她的宣布像一颗威力十足的火药炸得楚梦安惊慌失措。「优里阿姨,你——你不是故意吓我的吧!」
优里感伤地瞥了不发一言的楚石一眼。「不,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订好机票了,克贤也和我一块回去,反正——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再留在这里是多余的。」话甫落,她难忍满腔的凄楚,含泪而仓皇地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梦安惊愕之余,也完全被楚石无动于衷的冷漠挑起了怒火。「爸!你怎么不挽留优里阿姨呢?她为我们牺牲了十多年的青春岁月,你竟忍心让她含恨离开?」
「我就是不忍心让她再浪费任何时间在我们父女身上,所以才不挽留她的。」楚石沉声说。
「荒谬,这根本是你的搪塞之词,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你为了和冷晏妮那个女人无牵无绊地厮守在一块,所以你不惜昧著良心想赶走优里阿姨!」楚梦安气愤填膺的说。
楚石脸上有一抹压抑性的怒气,他寒著脸一字一句地警告她:「不准你再出言不逊地羞侮冷晏妮,否则——」
「否则,你要连我也一起赶出去,是吗?」楚梦安挥开季刚劝慰的手,挑衅地昂著下巴。「这才是你和冷晏妮的最终目的,是不是?一石二乌的拔掉我们这两个眼中钉!」